趣。 冯赛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苦笑着叹叹气。 “大理寺的人来,我也只能说出这些,其他的,我便真的一无所知。” “是,唐大哥照实说便是。搅扰你了——” 冯赛告辞出来,虽说此行问到了一些消息,他却越发迷惑,甚而连李弃东的真实姓名也全然不知了 三、跟随 明慧娘一直守在红绣院西墙外。 看到一个女子身影从墙头轻轻跳下,而后沿着墙边暗影迅即离开。她立即认出,是梁红玉,忙轻步跟了上去。 昨天,她坐在厢车里跟踪梁兴,途中梁兴和两个泼皮一起进了任店。她等了一会儿,觉着不对,忙下车追进那店里,却寻不见梁兴,只有那两个泼皮坐在楼上一间阁子里,正在大口吞吃满桌肴馔。她进去一问,那两人说今天才认得那位豪阔朋友。明慧娘顿时明白中了计,羞恼无比,险些抓起桌上碟子扣向那两人。 她出来愤愤寻了一转儿,哪里还有梁兴的影儿。只得百般懊恼,回去见宰相方肥。方肥扮作江南客商,刚又换了住处,城郊一家低等客栈,院角临街的一间客房。那客房窗外商贩喧嚷、车马杂沓,最好避人眼目。 明慧娘叫车夫将车停到那客房窗边,并没有掀开窗帘,只在车内轻轻摇了摇一只小银铃。那客房窗户开了一道窄缝,方肥在里头咳嗽了一声。明慧娘忙轻声谢罪:“愚妹无能,跟丢了梁兴。”摩尼教中,人人不分高低,彼此只以兄弟姊妹相称。 “莫要自责——”方肥语调始终温煦和缓,“梁兴暂可不去理会,我刚收到密信,紫衣人藏在城南红绣院里。焦智已经去安排人手,今晚去那里搜寻。” “我也去。” “呵呵,焦智劝我莫要告诉你,我却知道你闲不得,已替你安排了差事。你扮作贩妇,去红绣院墙外望风。红绣院后街有家燠肉面馆,店主杜十六是我教弟兄,一旦有缓急,你立即去报信给他。” 明慧娘领命,立即赶回城里寄住的一家客店,那店主也是教友。她请那教友寻来一套破旧衣衫,用灰将脸抹脏,头上包了块旧帕子,提了个陶瓶,扮作夜市卖茶水的妇人。装扮好后,从后门出去,步行赶往城南。 走在路上,她不由得又念起丈夫盛力—— 自从捡到那个小木雕后,她又接连在桌下发现小布卷儿,里头仍是小木雕像,雕的全都是她。前后一共六个,雕了六种笑容:窃笑、浅笑、羞笑、莞尔笑、俏笑、大笑。 每种笑,她都没有过。独自在卧房时,她将六个雕像排在桌上,总是看不够。心里时悲时喜,摇荡不尽。 再上山去漆园时,她便时时留意盛力。然而,盛力每回来交漆结账时,总是低着头不瞧她,偶尔目光相遇,也迅即躲开。 自小在妓馆里,那些男子见了她,目光从来都像爪子一般,恨不得立时将她剥光。嫁到这漆园后,那些漆工见了她,虽不敢斗胆直视,却也时常在一旁偷觑。这两样目光,她都极厌恶,从来都装作不见。久而久之,男子的目光便化作周遭物件,她在其间漠然通行,只求莫要触碰。 生平头一回,她想看清男子的目光。盛力越躲,她便越想捉住,却始终捉不住。这令她竟有些焦恼,连身旁的使女都发觉她这异常,盛力双眼却始终藏躲着。 直到有一天,盛力结完了账,又将一串钱掉到地上,又俯身去捡。明慧娘心里一颤,随即,一样物件滚到她脚边。低头一瞧,又是一个小布卷儿。她忽而生出一阵气恼,定住双眼,等着盛力起身。盛力捡起钱,直起了身子,目光虽仍有一些怯,躲了一躲,却终于还是望向了她。她也总算看清楚了那双眼—— 眼睛不大,眼角还微有些下垂,目光里积满多年艰辛之苦,却极稳实,更含着些温热。她从那双眼里看到一片深潭,潭里是不见底的爱慕。 只一瞬,盛力便又低下了眼,略一犹疑,转身走出了棚子。他目光收回之际,明慧娘看到其间流露出一些余绪。愣了半晌,她才回味过来,那是惜别与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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