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蔡行和两个文士正在赏看。莲池、轩窗、秀女、墨客,这景致本已是一幅画。蔡行二十出头,面皮细白,眉眼风流,并没有着冠服,露着牙簪髻顶,里头穿了件细白小纱汗衫、蓝底黄绫纹软罗裤,外头罩了件绿底穿枝牡丹纹花绫道袍。那道袍花纹密绣金线,极其细滑轻软,一瞧便是宫中文绣院内造。袖口衣角在清风里徐徐漾动,霞映澄江一般耀人眼。 他听到脚步声,扭头瞅向赵不弃,目光骄惰轻慢:“赵百趣?你来瞧瞧这幅画。” 赵不弃笑着走进去,这才认出那两个文士皆是宫中画待诏,一个是善画孩童的苏汉臣,另一个是精于山水的李唐。他叉手一一拜过,这才去赏看那画,一看之下,惊了一跳。那画绢色泛黄,高古雅逸,右边青峦连绵,左角碧树缓坡,中间则敞出一派清波。士子山行,渔人泛舟,令人顿觉千里清旷。那设色尤其精妙,青绿重施山水,泥金勾勒山脚,赭石填染树身。 他忙问:“莫非是隋朝展子虔?” “哼,果然没白唤作赵百趣。”蔡行似乎有些失落,但旋即又得意道,“展子虔开一代金碧山水先河,《宣和画谱》赞他咫尺有千里趣。宫中虽藏了他二十幅画,却没有哪幅及得上这《游春图》。你们卷起收好,多谢两位待诏品鉴,明日我便将这画送到御前。” 他将两位画待诏送到门边,便止了步,看着他们下了桥,这才转身瞅向赵不弃:“你今日来——” 赵不弃忙从怀里取出那红漆小盒:“在下得了一件稀罕物,人唤作佛蛛——” 蔡行却陡然喝道:“你当我是那等纨绔颟顸之徒?拿些小玩物便能搪惑?” 赵不弃一愣,原本要打开盒子,手顿时停在那里。 蔡行满眼骄怒:“莫道我不知你和赵不尤兄弟两个暗地里做了些什么。那闲汉丁旦是被贼逃军杀死,与我何干?阿慈是朱阁送来,我并没动她分毫,她那等村妇,岂入得了我的眼?那何涣,若不是念在我蔡家与他父亲也算有些同僚旧谊,单是他私卖那御赐房宅,便是大罪。我那黑犬,被你毒杀,这笔账,你休想逃过!” 赵不弃听他一边撇嫌,一边又全部招认,心中不由得大乐,但听他连那两桩暗事都打探清楚,又有些暗惊。 他忙笑道:“小蔡相公素来行事端明,为京中贵胄楷模,在下岂有不知?我们兄弟两个闲来无事,只因好奇,才探问了一些杂事。今日听小蔡相公这般道明,便越发清楚了。在下今日来,是想着令尊少保大人寿诞将至,天下珍宝,令尊恐怕早已看厌。偶然得了这只佛蛛,能在网上织出卍字。这满朝之中,除了令尊,恐怕再无第二人能受得起这等祥瑞,因此才特地送来,敬奉给小蔡相公。我兄弟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小蔡相公海涵。” 他做出极恭敬的样儿,双手将那小盒奉上。蔡行刚才听到这佛蛛时,眼里一亮,这时更忍不得急切要看,却又故作傲冷:“我父亲日日辅佐朝政,天下大事全压在他肩上,哪有闲工夫来理会这些虫蚁。你既送来了,我也不好损你颜面,那便留着,拿给小厮去耍吧。” “是,是。何止少保大人,小蔡相公贵为殿中监,也是政务繁剧。在下不敢多扰,这便拜辞。” 赵不弃忙又恭然一揖,转身便走。过了桥,偷眼回瞧,见蔡行仍站在门边,将那红漆小盒藏在身侧,偷偷打开一道缝,斜着眼角,正在朝里瞅觑。 二、西夏 赵弃东竟是西夏王族后裔。 冯赛愣在那瓦子里,耳边各般喧杂笑闹,他却丝毫不闻。李继捧当年归顺朝廷,却无甚大用,最后被贬到永州,客死异乡。其子孙自然记得这先祖遗恨,赵弃东兄弟两个千里流落,来到京城,固然是为求生计,恐怕也为思亲念祖。他们见祖上故居已变作唐家金银铺,心中自然百感难言。他们孤落不群,恐怕也源于此,始终觉着自己是异乡飘零人。赵弃东写下那等萧疏哀感之句:“东无路,西无路,身世飘零如草木” 那首词下面所留姓名为李弃东,他是改回了祖姓。他兄弟两个穷苦无援,所取名字,一个向西,一个弃东,这恐怕是他们父亲遗愿。若是有西夏人前来诱劝,自然极易动念。青牛巷那老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