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金子,还有十几箱银子,已点数罢,藏进了地窖里,比他所交出的多出几倍。 最叫他欢喜的是,祝德实也瞒藏了三千两银、八百两金。臧齐带了府吏搜出这些金银后,祝德实那笑面,再不像元宵,顿时变作了核桃。 臧齐望着那些金子,拈了一条虾腊放进嘴中,细细嚼着,像是在嚼祝德实。他心里暗谢:亏得金人 他却没想到,那些被他告发的富商,竟也学了他的法儿,纷纷去告发别的富商。尤其是祝德实,认得的富豪更多,得的也更多。 臧齐听到后,自家的脸也缩皱成了干核桃 五、掩埋 周长清和几位挚友一同来到北郊。 他们是来安埋战死兵卒的。 金人见汴京难以攻下,又怕后路被截,等不及饷军金银凑足,已于二月初十退兵。 朝廷自然大喜,汴京城也重归安宁。城头和壕沟内,许多兵卒尸首,有家人在京的,尚能被运走安埋。无亲无朋的,则曝尸遍地,官府尚无暇顾及。 周长清不忍坐视,拿出自家北郊一片田地作墓地,又与冯赛各自寻了些商人朋友,众人捐舍棺木,收殓那些无主尸首。 他们尚未行至那墓田,便见许多市民已涌集在那里,恐怕有数千人。无人召集,也无人督管,那些人却纷纷挖土抬棺、装殓尸首。人人静默做活儿,只听得见漫天乌鸦哇叫。 周长清心原本已寒透,看到这一幕,顿时一阵悲暖。 这段时日,惊诧一重接一重。他绝未料到,朝廷竟能虚弱至此、庸懦至此,只听到金兵南下之信,便能令官家易位、仓皇出逃。满朝之中,竟只有李纲一人愿守愿战。 民间之人,哪怕再懦弱无能,若是家业被侵,无论如何也会拼争两句,绝不会这般,听到盗贼风声,便弃家而逃。 这场国难中所见,让他不由得疑问,莫非国中最怯懦无耻之辈,尽都聚到了朝堂之上?他细想了许久,发觉恐怕真是如此。 朝堂乃是天下权财聚集之地,如湖海之于江河。江河固然注清水入湖海,却也携泥沙沉其底。朝堂不变,如江湖难移。初时,清流居多,澄澈见底。时日一久,泥沙渐厚。若不澄淘,便渐成泥沼。清流再难汇入,浊泥却固结成团。原本之湖海,终成污浊堆积之地。 如今之朝堂,便似湖海变泥沼,成了天下最浊、最污之处。 大宋天下恐怕真是气数已尽。 然而,将亡之时,竟又会有李纲这等人孤绝耸立,挽狂澜,扶危倾,又令人不得不兴叹,这泥沼底下,竟藏有一股活泉。 只是,这一线生机,能延续多久? 金兵退去后,满朝庆贺,又行大赦。李纲却极力劝谏天子,金人孤军深入,又厚载而归,气骄志满,辎重繁众,正可追击,击之必胜,重创痛惩,令其不敢再轻易来犯。 天子听了,忙派兵追击,随即却又心生疑惧,又急下诏命,不得追击。更立大旗于黄河东、北两岸,上书敕文:“有擅用兵者依军法!”待金兵远遁后,却又悔惋连连。 金兵此次来去无碍,轻易得志,又见到大宋如此富盛怯懦,如同强盗乍见懦童携一坛美酒,只索饮一盏,岂能饱足?金人若念起此酒之美,必会再次南下,到那时,讨要的便不是一盏两盏,而是整坛。汴京也远非如今这般,城外横尸城内欢了。 周长清心中忧闷,长叹一声,来到那墓地边上。 墓地正南,搭了一张祭台,除去周长清准备的鸡羊果品,那些市民也带了许多祭品,排列在祭台四周枯草地上,竟有数百样。 周长清等那上千具尸首全都埋好,这才站到祭台边,燃起一炷香。那数千市民全都纷纷过来,站到他身后,将那一大片荒田全都占满。 周长清望向那上千座新坟,坟顶新土被早春寒风吹得飞扬,黄河魂烟一般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