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下一刻,姜柠终于舍得抬眸扫她一眼,“好妹妹,听姐姐一句劝,那宝昌商行掌柜的陆绍人,最是个流连温柔乡的裙下鬼,风流浪荡,品行不端,可莫要信了他那劳什子八抬大轿,一屋子貂的浑话。” 杜家小姐似是狠狠被人敲了一棍子,震惊不已,一脸错愕地不可置信道:“你是如何知——” “我若是你,不会跑去他府邸门口,死乞白赖地上赶着让他娶,若你真这般恨嫁,”姜柠嘴角一翘,对净余吩咐道:“去将咱们府门口那些姑子婆子都打发了杜府去,让她们给从京中各世家公子哥儿里寻摸寻摸,毕竟这好事儿也不能让咱们都占了去。” 净余憋笑应是。 三盏茶一一倒满,姜柠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纤长的手指捏着盏沿儿把玩着,懒懒道:“你们一个两个,人生阅历既如此丰富精彩,还花甚冤枉钱特来此处听戏,自己个儿上去扮一出儿,怕是不日便要誉满京城了。” 她以一当十,逐一击破,却又始终气定神闲,淡然自若,不动一丝恼意,像是柔软的白绫将青白凌剑挨个卷了折断。 李氏三人被她这样好一通酸讽,自觉羞辱到了极点,再也坐不住,个个悻悻然地起身离去。 耳边终是清静下来,姜柠瞧着宁康一身绿缎绣并蒂莲花金线勾丝,笑吟吟道:“郡主可能有所不知,我们这里的规矩是,看戏者不穿花衣,以免乱了老祖宗的眼,不知谁是看客,谁是戏子。” 她故意顿了顿,唇角笑意加深:“京中规矩多,不比塞外。郡主初来乍到,难免犯了忌讳而不自知,不若姜柠寻个礼教嬷嬷给您?” 宁康环胸而坐,巧笑嫣然道:“不劳烦姐姐,我若需要,定会自己去找沣哥哥的。”话毕,她若无其事地起身,搭了婢子手离去。 …… 台上【娇红记】早已下了幕,换之秦腔名曲儿【背媳妇】,丑角插科打诨,洋洋作滑稽之态,惹得众人纷纷鼓掌,捧腹轩渠,哄堂大笑。 “诶小姐、小姐你快看!你瞧那角儿多好笑!”净余看得十分入神,精彩之处大笑着拍手叫好。 姜柠瞧着台上,咿呀声婉转,尾音绵长。她亦跟着嗤嗤娇笑起来,水亮的桃花眸半眯,纤薄瘦削的肩膀轻轻颤着,唇角上翘,眉目弯弯,几欲迷醉了旁人的眼。 …… 姜柠好像极开心的样子,与一旁婢子嬉笑闹着。唐仍目不转睛地坐了斜后方,望着她的侧脸。 只见小姑娘微微仰面,盈盈美目笑成了好看的弧度,温柔地不像话。她长睫卷翘如扇,纤弱地打着颤儿,眯起的眼角似染了春水湿霭,隐隐泛着亮闪的水泽,随着她的颦笑之间,眼波流转,娆娆楚楚而烁。 像是,笑出了眼泪一般。 唐忱深眸微眯,又细看了两眼,敏锐觉察到她隽挺小巧的鼻尖儿上,浅透着微红。 方知晓,她哪里是笑出了泪。 她分明是真的哭了。 周遭观客笑声震天,她却那样委屈地,怕人觉察地,强颜欢笑地哭了。 唐忱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惊诧的一瞬,紧随而来地是灼闷的痛感,压得让他瞬间喘不动气。他竟又把她惹哭了。 气氛凝住,他冷冷咬牙,呼吸都促了下,声线透着无比森寒,浸着蚀骨地凌厉:“看来,京中的日子太过安逸了。” 身后从流猛地打了个颤栗,忙躬身静等着吩咐。 “李圣培区区史吏,于烟花之地出手便是万两黄金,通晓大理寺彻查李家账目,不准延误。” “听闻陈家男子在禁军中皆享官衔厚禄,却少有作为。从现在起,即刻将陈昊璋等人遣派北塞,无有立功不得调回。” 从流背后直冒冷汗,低声应是。 “至于杜家……”唐忱眯紧了眸,目光仍落了前方小姑娘身上,“身为督查使却任由其女公然纠缠男子,败坏朝纲,看来杜老不中用了。今晚备好奏章,明日早朝,” 他牙关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