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兵一卒保护,自然不敢大张旗鼓走皇宫正门,而是从皇宫正南门旁边的掖门偷摸潜了出来。掖门外面对的是一条南北走向,长约一千六百米的笔直街道,在这条街道最北端,也就是靠近皇宫掖门的地方,矗立着两个汉朝时铸造的铜骆驼,铜驼街由此而得名。二十年前,尚书郎索靖曾摸着铜骆驼叹道:“恐怕这里将要荆棘丛生了……”那时节,铜驼街是洛阳最繁华的一条主干道,而今,果然像索靖预料的那样,到处是破屋烂瓦,杂草丛生,饿殍遍地。 铜驼街最南端直通洛阳城南的宣阳门,众人便是打算顺着铜驼街从宣阳门逃出洛阳城。 司马炽已经有日子没出皇宫了,眼前这触目惊心的破败景象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陛下,快走吧!”从人拽着司马炽的衣袖,匆匆向宣阳门跑去。 一片乌云遮住月光,不远处传来阵阵杀人抢劫的叫嚣声和凄惨的呼救声,给这本来就萧瑟残破的城池更衬托上一股厚重的杀气。 司马炽一路小跑,一个没留神,差点撞在前头开路臣子的后背上。 “怎么突然站住了?快走啊!”司马炽一边抱怨,一边推搡。 “陛……陛下,咱们走不了了。” 后面的众人,包括司马炽在内,这才发现前面几十米开外的黑暗中站着一伙人。 头顶的乌云渐渐飘走了,月亮重新露了出来,月光挥洒在铜驼街上,照亮了刚刚黑暗的角落。出现在司马炽面前的这伙人,个个饿得骨瘦如柴,他们曾经是安分守己的京城市民,如今则是为了活命不得不杀人放火的强盗。强盗纷纷举着刀剑,瞪着血红的双眼向司马炽等人冲了过来。 “跑!” 往哪儿跑? 还能往哪儿跑?只能往皇宫跑。 司马炽一票人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往回狂奔。掖门守卫远远望见这阵势,赶紧打开宫门,放皇帝和朝臣进了宫,然后又关闭宫门,将强盗挡在宫外。 很不正规的迁都计划就这样告吹了。司马炽再也不敢迈出皇宫半步,他背靠着皇宫城墙,捶胸顿足。这算什么世道?身为皇帝,居然在皇宫门口被强盗打劫,连出城都不行。 世道的确乱得一塌糊涂,事实上,并非只有老百姓沦为盗贼,朝廷也是一样。驻守在河阴的度支校尉魏浚率领一伙民兵四处打家劫舍,魏浚把抢来的粮食供奉皇室,司马炽的生活才得以为继。总之,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官民与强盗是随时可以调换身份的。他们这么辛苦,无非为了一个目的——活下去。 永嘉丧乱 洛阳城里的老百姓和朝廷靠着互相抢来抢去苟延残喘,与此同时,汉赵皇帝刘聪也向他的几个主要将领——呼延晏、王弥、刘曜、石勒下达了总攻洛阳的命令。前面讲过出身羯族奴隶的汉赵镇东大将军石勒,这里顺便再介绍下其他三位。 王弥,前文提到过几句,他是汉人,祖上是魏朝官宦,但到了他这一代,因为实在混不下去才沦为流民叛军的头领。两年前,王弥投奔汉赵帝国后官拜征东大将军,常年浪迹中原抢东抢西,并一度攻破过许昌,进逼洛阳。 呼延晏是匈奴人,他不像石勒和王弥那样常年在外征伐,而是一直待在汉赵帝国的大本营并州平阳(今山西省临汾西北方)担任卫尉(九卿之一)。这一次,他临时受拜汉赵前锋大都督、前军大将军,亲率二万七千中央军从并州南下洛阳,作为代表刘聪协调各支军队的朝廷势力。 最后说刘曜,他也是匈奴人,且属于刘氏皇族。刘曜小时候父母双亡,被刘渊抚养长大,他与绝大部分匈奴刘氏皇族一样,自幼饱受汉学文化熏陶。《晋书》记载,刘曜工草书、隶书,博览经史,兵法倒背如流,膂力过人,能一箭射穿厚达一寸的铁板,绝对是能文能武。另外,他的志向也不小,经常把自己比作古代名相乐毅、萧何、曹参。可是,汉赵皇帝刘聪却不这么想,他竟把刘曜比作曹操、曹丕父子,可见,在刘聪眼里,刘曜是个有枭雄气概的人。不过此时,刘曜还只是初出茅庐,官拜汉赵建威将军。 永嘉五年,公元311年6月,呼延晏横扫河南郡,与京畿地区零星散落的晋军民兵进行了大大小小十二场战斗,屠杀三万多汉人。6月29日,呼延晏兵临洛阳城下,不出两天就攻破了平昌门(洛阳正南门)。他进城后放火烧毁东阳门(洛阳正东门)、宣阳门(洛阳偏南门)以及各处官署,又在城内抢劫了三天,劫持了两百多个贵族的女眷。随后,呼延晏大概觉得自己没等同僚到齐就先占便宜有点说不过去(实则是害怕得罪那几个强势同僚),于是,他从被烧成废墟的东阳门撤出,驻扎在洛阳城外,等待刘曜、王弥、石勒的到来。趁这时候,他又将洛水沿岸的船只烧得一干二净,以防晋朝皇帝逃脱。 没几天,王弥和刘曜相继抵达洛阳城下。王弥驻守在城南,刘曜驻守在城西。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