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窗户,一股水润的山风扑面而来。 “坐下说话。”姜琰琰推开茶桌上搁了一沓又一沓的书本册子,斟了一碗凉白开,碗口粗糙,带着缺角,曹献廷一看,那橱柜里明明藏着一套博山先生不拿来待客,给了自己一个“乞丐”碗。 小神婆出了名的脾气古怪,姜多寿又护得厉害,曹献廷可不敢得罪。 “若是不能求怎么才能停,算个什么时候停也是可以的。”曹献廷退而求其次。 “到底算什么?”姜琰琰昂昂脖子,“怎么停和什么时候停,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价钱,怎么停雨,这个数。”姜琰琰比了个五。 曹献廷蹙眉:“小神婆,你能不能别总是比手势,你爷爷从没收过我钱,我也不知道你们的行情啊。” “说对了。”姜琰琰掰着手指头数,“那我还得把我爷爷那几十次,也得算进来。” 行,合着小神婆是在这儿赌气呢,这些年,姜多寿的确给曹献廷算过不少卦,分文未收。 若是为了曹献廷自己算,姜琰琰也是不气的,这村里来算卦的,也没见到指着谁给钱。 可曹献廷过分就在于,他给自己算,蹭人情,他拿了别人的事儿来算,收了别人的好处,还是在姜多寿这蹭人情。 曹献廷这二道贩子做得溜啊,一进一出,稳赚不赔啊。 曹献廷好声好气的说:“五是什么?五个银元子?” 姜琰琰点头,算是同意了。 曹献廷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好在不是漫天要价,这年头,物价飞涨,五个银元能买什么,不过能买几十尺棉布罢了。 “发了灾大家都不容易,我也不想诓你,只求个公道,五个银元子,你给是不给?”姜琰琰底气很足。 “我只带了三个。”曹献廷怀里掏出三枚用红布包裹的银元,锃亮圆润,不知被多少人的手指头摩挲过。 “那就算个什么时候停吧。”姜琰琰手脚极快,曹献廷才掏出来亮个相,再瞧,手掌心空无一物。 “等会。” 曹献廷止不住姜琰琰掐算手指头的速度,还未出声,姜琰琰就回了句:“明日就会停。” 曹献廷这后悔的劲儿还没过,瞬间又喜上眉梢。 “当真?” 曹献廷看着外头捅了天似的大雨,脸上一般喜一般忧。 “要不,你再给我三块银元,我再算一卦?”姜琰琰轻笑。 曹献廷摆手:“不必不必。”这雨都能自个儿停了,他还算个啥? “真能停?”曹献廷依旧不信。 姜琰琰起身,开始收拾茶碗,曹献廷跟前的茶碗一口未饮,姜琰琰顺手倒在了茉莉花里。 “如果没停,我退三十块银元给你。”姜琰琰看着曹献廷,眼神里带着一个词儿——自信。 “你家有三十银元吗你?”曹献廷反问。 “没有。”姜琰琰耸肩,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曹献廷欲言又止。 曹献廷明白了,这小神婆,是下了狠赌。 *** 曹献廷冒着大雨又骑着青驴从长沙西北一路回来,长沙县知事大小也算是个官,骑着青驴披着蓑衣也是这大雨天闹的祸害,还别说,这么大的雨,什么洋玩意通通行不通,还是这老祖宗的大蓑衣管用。 就说这驴,能下水能爬山,搁着那洋人的轱辘车,放在水里全都在冒泡,走都走不了,还得修,修还得花钱。 曹献廷想了一路,只要一想到橘子洲头上的领事官们一个个都出不了门,就愈发觉得自己幸运,且那小神婆说了,这雨不是明天就停了嘛,待雨停了,退了灾,上头答应自己的好处,也是跑不了。 青驴才走到了西门口,曹献廷的小徒弟就披着蓑衣过来了。 “知事总算回来了,上头来人,说是来了贵客,明日就到长沙,让咱们负责接待。” 曹献廷对着青驴鞭了一下驴屁股,这青驴,碰到深一点儿的水就不愿意走。 雨点子砸得满世界哗啦作响,曹献廷扯着嗓子问了一句:“这个节骨点,来莫子贵客咯。” 小徒弟凑上前:“没见人,听说是个年轻男人,手里头,有张大帅的推荐函,说是为了长沙下大雨的事儿。” 曹献廷眼睛一睁:“那个张大帅?” “嗯,那个张大帅。” 两人一问一答,自说自话,却全都懂了,还不是东北那尊大神? 小徒弟又说:“上午说事儿的时候知事不在,都不晓得,那一杆枪应声答下的时候有多积极。” 曹献廷略微思索:“为长沙大雨的事儿?长沙大雨关东北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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