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海的车夫!” 刘密诧异道:“何以见得?” 晚词道:“我昨日看见他送季朝奉回来,身上穿着一件很干净的褐色衣衫,今日他却换了一件脏衣服。起初我并未在意,可是刚才我见他在看《金光明经》,便借口讨水喝,去他房中看见了他昨日穿的衣服,还有一股酒味,是季朝奉昨晚吃的高粱红!” 听到这里,章衡收起看戏似的神色,由衷为她心思之细生出几分佩服来。 季栎偷钥匙时季朝奉已经醉倒,那壶酒必然是被勒住时挣扎间打翻的,凶手身上很可能沾上了酒。而一个普通的车夫,怎么会在这样人心惶惶的夜里,安之若素地看《金光明经》? 此人不仅是个狂热的摩罗教徒,还极有可能是凶手。 刘密道:“你可有问他什么?” 晚词道:“这些都不是证据,我怕打草惊蛇,什么也没说。” 刘密点点头,沉吟片刻,道:“眼下找不着证据,我们不妨做一出戏,看看他究竟是凶手不是。” 晚词道:“做什么戏?” 刘密看着她,笑道:“不是说这里闹鬼么?我们便来一出归煞问凶。” 晚词觉得自己假扮季朝奉调戏石氏的事似乎被他知道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脸,道:“此计甚妙。” 章衡道:“那我叫人请苏主事过来看戏。” 苏主事赶到这里已近二更天了,听了他们的主意,连声称妙。他和章衡晚词躲在车夫住的那间小屋窗外,此时天上只一轮残月,风吹得人遍体生寒,附近灯也不见一盏,都被熄灭了。 晚词为了待会儿看个清楚,站在章衡前面,茅檐低小,章衡不得不低着头。就这么大点地方,两人靠得极近。黑暗中,眼睛以外的感官尤为敏锐。他身上的香气一缕缕逸散入鼻,他的呼吸在头顶如丝丝暖风,拨动发根,拂过头皮,阵阵酥麻。 晚词心猿意马,闹得厉害,身子却成了一层僵硬的壳,动也不动。章衡忽然伸手,绕过她的肩头,似要揽她入怀。她吓得心跳骤停,屏住呼吸,却听砰的一声,窗户被他一掌拍开了。冷风刮过她滚烫的脸灌入屋内,他收回手,她的心从高处坠下,落在平地,像个蹴鞠弹跳不住。 车夫睡梦中惊醒,以为是风把窗户吹开了,正要下床去关上,又听咣的一声,房门像被什么东西撞开了。风势更疾,车夫转过头,借着似有若无的月光,见一个黑影站在门外,长发妖异地飘舞,形同鬼魅。 这一幕着实骇人,那车夫却是个胆大的,不叫不喊,声音镇定道:“阁下是谁?” 黑影侧身做了个抚须的动作,声音古怪道:“我待你不薄,你为何杀我?” “季连海?”车夫冷笑一声,道:“四月初八是圣母诞辰,你身为摩罗教徒,却与女人寻欢作乐,你犯戒当诛,休要怨我。即便我不杀你,圣母也会降罪于你。你变成鬼,我也不怕,我有圣水,断叫你灰飞烟灭!”说着从床头摸出一只小瓶,拔开瓶塞,将里面的圣水向那黑影泼过去。 黑影不躲不让,变了声音道:“可惜我是人,你这圣水恐怕不能奈何我。” 车夫大惊,心知中计,欲翻窗逃跑,被章衡逮个正着,反剪双手压在地上,口中犹呼:“圣母救我!” 章衡感到荒谬可笑,道:“原来神的耳目就是你们这些疯子。” 苏主事负手站在一旁,道:“杀人偿命,乃我天朝律法,圣母来了也救不了你!”叫人绑了他,天亮送往刑部。 十几盏灯笼环绕四周,明晃晃地照着,似要让魑魅魍魉都无处遁形。晚词看一眼章衡,先前那种忐忑又心痒的感觉好像流萤般泯然不见了。 刘密用发簪束起头发,走过来笑道:“此人果真是凶手,商英明察秋毫,佩服佩服。” 晚词道:“还是正林这一出归煞问凶唱得妙,不然真拿他无法呢。” 两人拱手互相恭维一番,苏主事也夸奖一番,眼看快四更天了,便都散了。 晚词回到琅嬛阁,绣雨服侍她睡下,熄了灯退出去。又是一片黑暗,她躺在床上,望着帐顶,流萤一只只自心底飞出来,幽光点点,娟娟熠熠,萦绕帐中。她忽伸手摸了摸发顶,不自觉地翘起唇角,于无声处微微含笑。 隔日姚尚书与赵公碰面,提起他这好侄儿,很是称赞了几句。赵公自是欢喜,听他有意招揽晚词,那份欢喜倒有一半化作苦笑,借口搪塞过去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