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越很快明白过来,对她来说,灵州比长安更像故乡。 过了积石岭,便是灵州南界了。 一行人穿过鸣沙,又行数日,终于在三月初二黄昏抵达灵州城。 灵州城是西北的交通要塞,濒临黄河,地平壤沃,胡夏赫连氏曾置果园于此,旧城在河渚上,随水上下,从未陷没。 太子一行抵达时正值阳春,城中桃李争妍,烟柳拂堤,“塞北江南”之称名副其实。 灵州官员照例出城迎接,将太子一行迎入刺史府。 沈宜秋之父曾任灵州刺史,刺史府便是她曾经的家,不过回到家园固然欣喜,但物是人非,心中又别有一种怆然。 她随众人一起穿过前院,这是阿耶曾经处理政务的地方。屋舍经过后来两任刺史的修葺,已与她记忆中的模样有些许不同。 她还记得那时候阿娘病重,阿耶生怕她在后院闹她,便将她带到前院,让她在自己书斋中玩,她闲着无聊,在他的书卷上画猫儿狗儿,他见了也不生气,待办完正事便抱起她放在肩上,一路扛着她回后院。 沈宜秋一步步走着,脚步渐渐发沉,回忆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正出神,忽然有黄门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林待诏请随奴来,殿下有请。” 沈宜秋不明就里,跟着那黄门径直往前,走到尉迟越身边。 太子向伴驾的灵州官员道了声失陪,低声对沈宜秋道:“孤带你去个地方。” 沈宜秋跟着尉迟越穿过回廊,心中越来越讶然,太子从不曾来过这里,却似乎对刺史府的地形了然于胸。 不知不觉到了一处院落前,沈宜秋感到眼眶一阵阵发酸——这正是他们一家三口所住的地方。 阿娘西嫌刺史府的正院太大,房舍太幽暗,阿耶便顺她的意,住在后园中一个小偏院里。 沈宜秋站在半掩的木门外,有些近乡情怯,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尉迟越。 太子向她点点头。 沈宜秋屏住呼吸,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将门轻轻一推,门轴发出轻轻的吱嘎声。 她跨进院中,不觉捂住嘴,睁大的双眼中沁出泪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小小的院落中,庭中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榆树上榆钱累累,院中的八角井、低矮的房舍,都与她模糊的记忆渐渐重合。 她走到榆树前,轻轻抚摸粗糙的树干,仿佛在与一位老友打招呼。 沈宜秋忘了时间,仿佛穿梭在回忆中,以为早已经忘却的往事翻涌上来。 她很快便发现这些房舍是新建的,堂屋的阶石上没有她记忆中的豁口,自东数第三根廊柱上也没有她用小刀挖出的刻痕——这院子是有人按当年的模样重建的。 至于谁会大费周章做这些事,她转念之间便明白了。 就在这时,东厢门帘一动,一个老仆妇走出来。 沈宜秋一怔,随即认出来,失声道:“嬷嬷?” 她的乳母比记忆中苍老了些,但仍是那慈蔼的模样,一见她便泣不成声:“小娘子……”说着便上前抱住她。 沈宜秋转过头,透过泪光看向尉迟越。男人倚在门边,眼中含笑,静静地望着她。 你失去的,我替你找回来。 第106章 上巳 李嬷嬷回过神来,松开沈宜秋:“娘娘恕罪,民妇忘了规矩。” 说罢向两人行礼:“民妇李氏,拜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