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她肩头:“累么?到宫里还有段路,靠着我睡会儿。” 沈宜秋无力地乜了男人一眼,她穿了单薄的夏衣还嫌热,偏偏这厮还要挨着她坐,浑不知自己像个火炉。 尉迟越又去握她手,将她手指攒在手心里:“回东宫好好养养,都瘦成什么样了。” 沈宜秋懒懒地“嗯”了一声。 尉迟越又道:“今日有接风宴,我怕是得晚点回去,你去西内给母后请个安,早些回去歇息,不必等我。对了,左右要进宫请安,正好传陶奉御请个脉。” 说罢脸上有些赧色,他本来并没有什么别样的心思,不过是担心沈宜秋在灵州亏了身子,想让经验老道的老医官替她号个平安脉。 可一提到陶奉御,不免就起了些别的念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描补道:“孤只是担心半年前的方子不对症,叫陶奉御来诊视一下放心些,没别的意思。” 他如今在太子妃面前不称“孤”,每逢这“孤”字出现,不是闹别扭就是心虚。 不过说者有心,听者倒是无意,沈宜秋只是点点头:“多谢殿下。” 离长安日近,她的心也越来越重。 她一边盼着早日抵达,好快些给灵州百姓和血洒边城的将士们讨回公道,可一边她又暗暗渴望这段路能再长一些。 尉迟越总算发现太子妃被自己搂着更难受,便放开了她的肩头,往旁边挪动了寸许,但还是固执地扣着她的手不放。 沈宜秋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太子也消瘦了些,手背越发薄了,越发显得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趁着他用另一只手够茶杯,她偏了偏头,悄悄地觑瞧他侧脸。 她的目光滑过他长而微挑的眉,落到他深长的眼角。 他的眼睛生得尤其好,不笑时凌厉如刀,私下里凝望她时却有如桃花春水,他的鼻梁高挺,却丝毫不突兀,他的双唇线条分明而薄削,却丝毫不显得薄情寡义。 还有他走势流畅的脸架子,每一寸都生得那样妥帖。下颌的棱角减一分便显女气,加一分又太生硬,那样恰到好处地过渡到修长的脖颈,没入雪白的中衣领子里。 沈宜秋的目光仿佛成了画笔,细细地将男人的侧脸勾勒了一遍,在心中感慨,造化在造他时,心怕是偏到了胳肢窝里。 他的相貌本就生得合她心意,如今更如火中淬炼过的锋刃,叫人一看便挪不开眼。 每当这时,隐秘的欢喜便像藤曼一样从她心中冒出尖来,她必须时时告诫自己,免得一时昏了头,忘了他们的身份,忘了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 她至今也未提起何婉蕙退亲的事,亦不知尉迟越可曾从别人处获知,她甚至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哪天他主动提起。 可是心中的藤曼越生越多,一边疯长一边往下扎根,她忙着拔除,每每撕扯出大片的血肉来。 而尉迟越一无所知,他不知道,每次搂着意中人,满心甜蜜地唤她“我的小丸”,只会在她心里留下一片狼藉。 沈宜秋不等太子发现,及时将目光收了回来。 尉迟越抬起眼,便看见沈宜秋靠在车厢上,神情淡淡的,有些疏冷,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比起半年前离京时,她似乎离他更远了。 他只好暗暗安慰自己,一定是气候太炎热,她身子不舒服,哪里还有心思搭理他。 又不免反省,莫非是自己太啰嗦,惹得她心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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