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娘眼中却闪过一丝犹疑,随即道:“多谢阿姊体恤。” 送走两位良娣,沈宜秋躺到床上,叫宫人灭了灯烛,只留了墙角几盏铜鹤灯。 她躺在床上,阖上眼睛,迷迷糊糊睡了会儿,却始终睡不实,不到一个时辰便醒了四五次。 到后来怎么也睡不着了,坐起来饮了杯茶,便干躺着,脑海里思绪纷杂,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搅在一起。 此刻她甚至有些盼望那道赐婚旨意快些下来,如此一来,周遭的一切又可变得井然有序,她也可以将心里的乱麻斩干净。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外头传来竹帘掀动的“刷刷”声。 沈宜秋赶紧转向里侧,抱住衾被。 夏被很薄,只比衣裳略厚,不能将她安全地裹起来,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只觉脖子到脊背僵住了不能动弹。 尉迟越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隔着纱帐轻声道:“小丸,睡着了么?” 沈宜秋闻到淡淡的酒气,她凝神屏息,佯装已经睡着。 尉迟越自言自语似地低声道:“我去沐浴。” 说罢便转身去了后殿,不一会儿,他从后殿中走出来,身上酒气淡了许多,替之以兰麝的气息。 他撩开纱帐,挨着沈宜秋躺下,低声道:“金小丸,玉小丸……” 然后忽然猝不及防地从背后紧紧搂住她:“小肉丸,我知道你在装睡。” 沈宜秋平日总会捧场地瞪他两眼,今天却没什么力气搭理他。 尉迟越讨了个没趣,也不气馁,将她圈在怀里,薄唇在她耳朵后面若即若离地磨了磨,声音有些含糊,带着些醉意:“这么晚不睡,是在等我么?” 沈宜秋轻哼了一声。 尉迟越捞起她的手攒在手心:“你没有话要问我么?” 沈宜秋转过身面朝他:“今日的洗尘宴可还顺利?没人为难殿下吧?” 尉迟越借着帐外的烛光,见她神色如常,脸上并无半点哭过的痕迹,松了一口气,同时一颗心却往下沉了沉。 “没什么事,我将立碑、给复和献俘的事提了提,”他答道,“明日朝会,再议一议给复和追封谢刺史的事。” 沈宜秋点点头,接着道:“阿史那弥真那边不会生变吧?” 尉迟越道:“放心。” 沈宜秋“嗯”了一声:“殿下也乏了,赶紧歇息吧。”便即闭上了眼睛。 尉迟越作好了她兴师问罪的准备,未料她只字未提,也不曾露出半点不豫之色,不觉有些茫然:“没有别的要问我?” 沈宜秋闭着眼睛道:“妾没什么要问。” 尉迟越方才在宴会上多饮了几杯酒,此时有些头昏脑胀,见她神色冷淡,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委屈:“你今日去飞霜殿,母妃没说什么?” 沈宜秋这下子睁开了眼睛,翦水双瞳仿若冷冰冰的琉璃:“殿下是说圣人下旨赐婚之事么?妾贺喜殿下。” 尉迟越凑近了道:“你生气了?” 沈宜秋若无其事道;“这是殿下的喜事,妾也替殿下高兴。” 尉迟越仔细觑着她的脸色,又侧耳倾听,试图从她语调里分辨出一丝醋意,但什么也分辨不出来。 他将她搂紧了些,邀功似地道:“我拒绝了,我不会纳何家表妹。” 沈宜秋淡淡道:“殿下定夺便是。” 她仍旧是事不关己的口吻,他便是将她的声音分成一缕缕比头发还细的丝,也找不出一丝欣喜来。 他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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