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贵妃和婧怡正在暖阁说话,忽然就见门帘撩动,崔姑姑走了进来。 “娘娘,”她毕恭毕敬走到婧怡身边,话却没有再往下说。 婧怡明白她的意思,从地上爬起身来,屈膝道:“臣妾先告退了。” 哪知沈贵妃微微摆手,对崔姑姑道:“四夫人不是外人,有什么事直接说罢。” “是。”崔姑姑看了婧怡一眼,神色变得凝重,语声也压得低低地,“四爷在筵席上喝醉了酒,被云英郡主扶去了披香殿。” 婧怡的面色变了。 大齐最重男女大防,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双方已有婚约,只要还未成亲,便要谨守礼法,不能越雷池半步。否则,女子闺誉尽毁不说,男子也要留下浪荡无良的名头。 而在礼教森严的禁宫,即便是夫妻,也须恪守本分,便如今日婚宴,男女都是各自开席。 丈夫喝醉了,妻子就要从女客席巴巴儿赶去男客席上伺候? 更遑论,娜木珠并非沈青云的妻子! 果然,沈贵妃亦是蛾眉轻蹙,不悦道:“宫女太监都死光了么,还要云英郡主前去伺候?” 崔姑姑语声沉重:“是多查王子起的头,说大漠姑娘不似大齐女子扭捏,既然已有白首之约,便是交换了身体与灵魂,照顾彼此更是理所应当。”顿了顿,语声更低,“皇上听了就抚掌大笑,当即命云英郡主前来伺候四爷。” 终是侧面宣布了沈青云与娜木珠的婚事。 沈贵妃有些出神,这么多年来她几乎从未向皇上提出过什么要求,所谓尊荣、独宠都是他单方面的赠予,她只在当年进宫时提过两两事……妥善安置秦家人,放过她肚子里的孩子。 结果秦家人死了,而他对四郎的容忍也终于到了尽头。 他答应不会赐婚,也的确没有下旨,却用了这种方式,算是没有食言,却再一次伤透了她的心。 暗暗苦笑一声,她望向婧怡:“你怎么看?” 婧怡的神色很凝重,半晌方轻声道:“四爷酒量一向不错。” 一下子就说中了关键! 一个生性稳重、心机深重的男子,酒量也很是不错,会在宫宴上喝得嘧啶大嘴么? 沈贵妃神色微冷:“你的意思,有人敢在宫筵上下药?” “不论西域民风怎样豪放,如今是在大齐,四爷如果当真在宫中和云英郡主有了苟且,两国联姻变成酒后乱性,”顿了顿,婧怡的表情很凝重,“四爷德行有亏,不仅会受到言官的口诛笔伐,皇上亦可能借机降罪……比如收回沈家军的虎符。” 还有,一个无德之人,自然无法承袭武英王府的爵位。 “娘娘可听说过霍去病?”她望着沈贵妃,语声意味深长。 ……因为打死了人而被遣出京城暂避风头,结果竟在途中感染瘟疫而死,千古名将就此陨落,令人扼腕,不由感慨造化之弄人。 霍去病或许只是个意外,但这样的“意外”似乎可以发生得很容易。 沈贵妃点头,忽然露出一点点笑意:“说得不错,只怕咱们说话的这点时候,四郎已经中了圈套。” 不知道为什么,婧怡总觉得这一切都在沈贵妃的预计之中,这个与世无争了一辈子的女子,似乎正在下一盘大棋。 “娘娘希望臣妾怎么做?” 沈贵妃语气淡淡地:“皇命难违,这是皇上的意思,你又能做什么?” “臣妾以为,皇上虽是天子,也管不得臣子家中妻妾相争,也管不了二女争夫。” 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已决心和沈青云义绝,她还是下意识选择与他同舟共济。而现下唯一可以、并敢于抗旨赶走娜木珠的人,也只有她这个即将下堂的沈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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