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只说:“都已经死了。是个真太监,殿下就让她去了吧。” 楚邹不满意这答案,这感觉就像只被困在四壁密封里的虫蚁,分明隔墙就是真相,可谁人都不肯告诉他。自以为不告诉他都是为了他好。他生性中本就有芒戾,自此便恨上了,养狗也未尝不是给那些人看。 李嬷嬷没告诉任何人,她后来其实是去找过戚世忠的。见面只对戚世忠说了一句话:“皇后娘娘生前说过,那孩子她若是肯留在殿下身边,就由着她守着;若是不肯,就放她出宫。她的命是皇后娘娘留下的。” 李嬷嬷是宫廷里一个特殊的存在,连皇帝都对她有一丝别样的敬重。戚世忠倒是不想得罪这个妇人,况且小麟子好歹叫了他十年的爸爸,他是想把那个叛逆专横的太子弄下来,既达成了目的,那小太监欠他的也就还清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大火起,一个十一岁病死的小太监被扔进去,烟雾熏天中小麟子被从里头换了出来。黎明清幽,脚步仓惶着离开皇宫。 但楚邹不知道。他一直都当她死了,以至于陆梨的出现便乱了他的心。 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她会给他那样一模一样地叠衣裳,掖被褥么?她给他做的食儿他吃出了久远的熟悉,她躲在咸安门外透过门缝偷看他,她的衣裳罩在他的眼睛上,他入夜后梦里便再不见了那个死去的小鬼魂。 咸安宫后墙小僻门的台阶前,楚邹回头看了一眼。那边蠢狗子正摇着屁股在前头给陆梨领路,他看她走过了建福门,便微微顿了顿足,迈进去在里头等她。 “吱嘎——”萱寿堂前一堵红红宫墙,陆梨抬脚进去,看到楚邹面朝里的赫然立在宫墙下,是有短暂慌乱的。她原本以为他身边有了人,拿她镯子不过是无聊打发,还寻思着几日便讨要回来。那天忽然晓得他原是把一条狗当做自己养,心中便又恼又心疼,反而不敢再来见他了。 陆梨屈膝福了一福:“奴婢请殿下安。” 这废宫里四面无人,那胭脂淡香伴着声音在耳畔荡开,距离近了又令楚邹有些局促。颀俊的身影只是负手站着,冷漠问:“你跟来这里做什么?” 死要面子活受罪呀,她方才若是不来,他不知又要怎么气郁。从前小时候,若是陆梨真生了气不理他,他熬了几日还不见她冒人影,自己也不去请,只叫小榛子去她的破院子前传一句话,就说:“太子爷这两天口淡,寻思着又想吃你的鸡丝埋榴莲了。” 那是他两个共同的秘密,他八岁她四岁上的第一盘“难吃的臭菜”。风把年轻太监的细声儿送进院子,门缝里正在淘气的小麟子动作便一顿,第二天又乖乖地给他开灶送食儿了。他脸上也不丢面子,反正也不是他亲自出马请她回来。她若是第二天没去,回头再见到他,那脸可一定臭成黑炭了。 但他今天却是按捺不住在宫墙下等她,破天荒头一回。 陆梨猜不透楚邹是不是认出自己,睨了眼他清俊的侧脸,道:“先头奴婢落了个手镯在殿下这里,一直差事耽误,没得过来取。” 她在他眼里美得撩人的神魂,十八岁的楚邹抿着薄唇,竟不知该怎么回头。 余光撇见陆梨手上樱花瓣嵌珍珠的头饰,便问:“听说你去景仁宫里当差了,这珠花是贵妃赏赐你的?” 陆梨答:“是。奴婢犯了错,娘娘叫罚给二皇子拾掇旧衣裳了,这首饰是娘娘打赏的。” 楚邹听了便不说话。他是深谙张贵妃为人的,精打细算是她多年的品格,一个受罚的宫女值得打赏么?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可不用这少女的樱花颜色,必是事先就准备好搁在那儿等赏的。 楚邹不自觉回过身来,睇了眼陆梨娇好的身段儿,略有些吃味道:“哦,见着我的二哥了么?他如今变得如何,可有听他说些甚么话?” 陆梨不知他意思,见他表情冷淡,只当他是按礼随口一问。便道:“今日倒是见着了,二殿下被封了泰庆王,看起来果敢威风。奴婢与他挨着棂花格子,听不太清说话。”说着抿了抿唇儿,想要把镯子要回。 楚邹听那“威风”二字却不爽利了,再一听张贵妃竟把受罚的宫女安在正殿里当差,心中涩意便愈发暗涌。 “看你如今得了赏赐,先前那廉价的首饰也难怪不上心。等了你十日不来领走,本皇子早便将它扔了。”言毕抿住下唇,俊美的下颌倨傲扬起。 这话锋突转,陆梨听了讶然抬起头:“主子打赏的是主子的恩典,奴婢的虽廉价,却是自己动手一颗颗穿成的。宫女进了宫便再出不得宫门,那宫外带进来的是奴婢的纪念,殿下若是真扔了,便告诉奴婢扔在了哪儿,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