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一盘荷叶肉和一碗荔枝羹,冷凄凄地跪在承乾宫门前的甬道上。而身后宫门紧阖,他兀自将锦秀护在里头,半只蚊子也进不去。 楚邹问他:“孩子呢?” 小九浑身颤了颤,只是跪在地上答:“太-宗皇帝祖训,上天之德,好生为大,人君法天,爱人为本。四海之广,非一人所能独治,受天明命,方能为天下主!1望四哥今夜贤仁大义,不记私怨,救父皇于围困,饶康妃不死!”说着把瓶子一放,双手趴地深深一伏。 他是把他四哥想得有多不堪,这话说得,好似天下间的违逆不义之事,出自楚邹都不无意外。且不说楚邹尚未谋反,那不知情况的听去,怕不会以为太子等不及皇位,存心不去救皇帝。 那天晚上楚邹布置周密,原打算等前朝后宫一乱,一箭将锦秀射死在园中,让老二去担罪。怎知道春绿一紧张,不仅坏了老二自个的事,还让父皇生出警觉,把小九和锦秀送了出来。小九就是这宫里的免死牌,不论是看在皇帝的面子还是楚邹的面子,一般人都不敢为难,此刻既出来这么久,也不晓得锦秀是否伺机求了救兵。时间本已紧迫,竟还被他这么一捣乱。 楚邹看着对面的楚鄎,楚鄎的眼睛没有看人,只是孤寂地盯着面前的砖地。光阴流逝飞快,昔日的嗷嗷小儿现年也是楚邹从前的岁数了,在母后逝世那年,楚邹也才不过十岁。只是从前的楚邹已然独自出宫历练,个头与胆识亦比现在的楚鄎要大得多,不似楚鄎这样惴惴怯懦。 楚邹看了一眼,心中便又是悲哀又是气恨。抚辰院周围布哨,除了小九,便没人能把孩子偷走,只因他是自己最亲的弟弟。 他是不是以为摆了这些母后的旧物,便能够让自己心慈手软? 楚邹几步走到跟前,皂靴一脚踢翻了两盘菜,单臂把楚鄎从地上托起:“我问的是孩子,我问你把篮子搁到哪去了?” 他的目中渗透着冷戾,英俊的脸庞贴近过来。这样的四哥楚鄎没有见过,牙关不禁咯咯打颤,豁出去道:“那孩子四哥不当生,他是个腌子,生下来只会惹朝臣非议,惹父皇咳嗽,鄎儿已经把他送出金水河了。” 金水河?一个八个月大的宝宝,是能站能爬的,不是襁褓婴儿,倘若在篮子里一个翻身,那就整个儿翻进水里了。 “啊……”陆梨听得霎时脚一软,身旁太监连忙伸手扶住。 晓得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命,楚邹一口血都差点涌出喉咙,难以理喻地看着楚鄎:“一个前朝该殉葬的大宫女,也比你亲亲的小侄儿干净么?” 凤目中都是失望,这个如何也养不亲的弟弟。 在母后去世后,父皇为了给贵妃一个机会,把襁褓的九弟叫给她抚养,可是长到两岁,却如何也走不近了。那时候的锦秀尚且敛藏,野心也看不出,楚鄎吧嗒着小脚丫在坤宁宫露台上走路,楚邹看着那张和母后似极的小脸蛋,心中都是爱怜,蹲下去抚他的脸,他却懵然而空洞的躲开。之后几次难得亲近,也被锦秀轻易挑拨。 是父皇造下的错。 楚邹到底没忍心掐上楚鄎的颈子,只是把楚鄎往地上一搡,拂开众人大步朝广生门外出去。楚鄎晃了晃,踉跄往身后一倒,地上孙皇后的花瓶就撞碎了。这一对她在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儿子,终于在这天晚上兄弟决裂。 陆梨红着眼眶,对楚鄎道:“从来只见太子照拂九爷,不闻九爷有过回报,这原本是做兄长的应作的,可今夜这事九爷却是做过了。若是小柚子有个三长两短,这笔账陆梨记你一辈子,你太子四哥今儿做出什么决断,也都不足为奇。” 楚鄎垂着头,不知怎样应答。手心被破碎的陶瓷刺破,滴答滴答地渗着咸涩的血,他把手藏在身后。原意只是怕锦秀把孩子抱走,怕孩子公之于众,只是不想让陆梨和四哥再生纠缠,这一刻,看他们两个如此离去,忽然从未有过的孤独和迷惘。 孩子是被御膳房一个送膳小太监找到的,去给云明楼里的谡真王五子完颜辰送膳,回来的路上听到婴儿哇哇哭,招魂似的哭得响,他便跟过去瞧。 然后就看到金水河的弯道上卡着个篮子,里头似有个小娃娃头朝下的挣扎,他凑脑袋看,看到孩子后衣襟被一条树根叉着,半吊着上不来气。也幸好被吊在那,不然没两下就连人带篮子翻进水里了。 他把孩子抱起来,瞧着身上衣裳首饰都金贵,宫里头这么大的男婴也就只有庄嫔的皇十二子。怕不是谁心歹,趁今夜宫中热闹偷扔了,他就赶紧着抱回去给刘得禄邀功了。 抱给刘得禄的时候,脚趾头都被冻得青紫,刘得禄捂在怀里,坐在火炉旁暖了半晌,这才敢给喂半碗粥。 楚邹正从广生门里气汹汹出来,便看到吴爸爸怀里抱着个小圆球,麻杆儿似的从对面走过来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