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缓缓将贴在耳边的手机放下,“不用去了,他已经死了。” 许辛夷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在江念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才能让他在自己亲生父亲死后淡漠地说出这么一个‘死’字。 没有悸动,也看不出伤心。 更有种与他无关的表情,冷漠得很。 虽然如此,许辛夷没有轻易说什么,人与人的悲欢无法相通,更何况她不知道在江念身上发生过什么,没有资格说这些。 “不去看最后一眼吗?” “人都死了,现在看和以后看,有什么区别。” 大桥两侧灯光璀璨,车流的灯光停滞不前,天色沉闷,依稀可见无数的乌云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沿着大桥入口处的旋转石梯往下,许辛夷实在担心江念现在的情绪,跟着他下去。 站在江边江念看着许辛夷,“好巧,你还记得这里吗?” 许辛夷眉心微蹙。 “我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很爱他,爱到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人,可是后来有一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把我和妈妈赶了出去,他说我不是他的儿子,和我,和妈妈断绝了所有关系。” “我妈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有,一个行李箱和我,是她离开家时带的所有的东西。她努力学着工作养活我,每天晚上都去公司或者去家里找他,可是每次连他的面都没见到,好几次还被人羞辱,一年多就因为惦记着他病死了。” “我卖了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替我妈办了后事,如果那天晚上没遇到你,你没给我买那个饼,我可能就那样饿死了。” “所以我不会原谅他,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他。” 许辛夷沉默看着他。 当初她和易扬结婚不久,第一次回老宅见易老先生,回来的路上易扬临时有事不能回一品兰亭,被易扬赶下车,她憋着气在江边散步,恰好遇到了江念,一时心软,不仅给他买了饼,把身上所有的现金都给了他。 原来给江念买的那个饼救了他。 桥上车流缓缓涌动,前方道路似乎通畅开始行驶。 江念看着许辛夷,说:“许辛夷,为了爱情奋不顾身,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 拥堵的大桥很快畅通无阻,半小时不到,江念和许辛夷就到了医院。 医院里易扬和公司高层都守在那,无论如何,今天江城是在易氏谈合作时意外身亡,于情于理,他都责无旁贷。 “怎么样了?”许辛夷快步走到易扬身边,询问他。 易扬握着她冰凉的手,无声摇头。 急救室里江淮进去至今依然还没出来。 死者为大,医生也不好进去打扰。 江氏那边的助理见着江念,眼前一亮,焦灼快步走到江念面前,“江先生在急救室等您。” 江念面无表情看着急救室的门,冷漠到让人怀疑这个人和急救室里那位死去的人真的是父子关系。 他缓步走进急救室里,放眼望去,墙是白的,床单是白的,好像什么都是白的。 病床上的人被单盖过头顶,垂在被单外苍老的手上戴着一串佛珠,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江淮站在病床不远处,听到脚步声没有回头。 “这几年你不在,他真的改了很多,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两年前他开始信佛,经常教育我做人做事留一线,不能太过,你的房间他也收拾出来了,一直等着你能回去住。” 江淮叹了口气,“你应该还记得两年前他去接的时候一根白头发都没有,你看现在,说他七十岁都有人信。” “走之前最牵挂的人也是你,他叮嘱我,让我给你做个表率,不要带坏了你,他现在已经死了,还是不能原谅他吗?” “你还记得小时候,他工作忙,却总是答应会陪你玩,可每次都因为工作忙而失约,怕你生气不理他,趴在地上让你骑大马逗你开心……” 江念冷静说:“因为我是他儿子,当我不是他儿子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是。” “你想看看他吗?” 江念没摇头,也没点头,视线从病床上往下看着脚尖。 “我会一辈子都记得你当初把我赶出来的那天,也会永远记得,妈病得快死的时候我去求你,你骂我是野种的时候……”江念突然收声,飞快擦了一下眼睛。 “算了。” “爸,我原谅你了。” 一股不知从哪来的风在他耳边掠过,仿佛很多年前他还小的时候,父亲在他耳边吹过的一口风。 ———— 当天江城的遗体就被运出了医院,许辛夷和易扬回到老宅,已经是凌晨深夜,两个人都精疲力尽。 但这件事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