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知晓了事情的全部,明郎又能如何,母权与君权,是他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他不会也无法为了自己的妻子,与生他养他的母亲彻底反目,他也无法对圣上刀剑相向,为妻子与自己雪耻……为人子,为人臣,是他身上天然的枷锁,永永远远地束缚着他,非死不能解…… ……其实她能将一切都想得清楚,可她总不愿深想,她贪恋着他的爱,她贪恋着从前美好的生活,她总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总还想着能回到过去,如在青州相识相爱时,如新婚燕尔、两心不负时,她总还是爱做梦…… ……梦,该醒了……发生过的,是掩埋不了的,不过才十几日的时间而已,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也许终有一日,一切都会被揭开,也许今天,只是个开始……与其惶惶不可终日地度过每一天,在某一天被惊雷声突然炸醒,倒不如,她自己揭开…… “……明郎”,温蘅再一次唤着丈夫的名字,“我有话要对你说……” 尽管启齿艰难,她还是慢慢地说出了口,“我和陛下……” 但剩下的话,还未出声,即被明郎以唇封缄,他低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护好你……是我……” 他眉宇闪现过深切自责的痛苦之色,强行压抑下去,轻抚着她的脸颊道:“先将慕安兄的事处理好,我们……回去再说……” “……好。” ……哥哥的安危,急迫地近在眼前,父亲与兄长,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重要地胜过她的所有,包括她的爱情,去年夏天,明知再向前一步,是对明郎的背叛,是将他们的爱情亲手玷污,她还是为了哥哥,走进了紫宸宫承明殿,即使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上天提前告诉她,做出这样的选择,此后将会身陷深渊,暗无天日,在那一刻,她还是会为了兄长的性命,走到龙榻之前…… ……如果有一日,在明郎与父兄之间,只能择其一,她会选择后者,她会愿与明郎同生共死,但她不舍得,不舍得她的父兄,因为她,而受到伤害,家人在她心中,有千钧之重,在明郎心中,他母亲是否也是如此,亲缘是断不了的,她与他,也许其实早该断的……早该断了的…… 温蘅垂下眼,任明郎轻吻了吻她的脸颊,轻道:“好,我们回去再说。” 远处御道上的龙辇,在夜色中寂然前行,皇帝透过掀起一线的明黄帷幕,望着他们在夜寂无人的长廊上,无声亲吻,而后继续手挽着手,并肩前行,建章宫内发生的事情,看起来像是未能冲击他们的感情分毫,反让他们彼此拥抱得更加紧密…… ……是让他们拥抱得更加紧密,还是因为害怕对方会离开自己,所以紧紧牵握着对方的手,以抵御内心的惶恐,抵御此事的冲击…… ……她该更加恨他了,被以这样难堪的方式,撕开在明郎面前,明郎会开始猜疑吗,还是选择相信…… ……赵东林的说辞很好,将事情编圆,也及时点醒了醉酒的他,但如果他没有醒,仍只当是一场梦,抱着她向明郎倾诉他对她的爱恋,告诉明郎他与她之间的所有事情,现下,会是怎样…… ……懦夫……他确是个懦夫,只敢在梦中横一横,回到现实,第一反应,还是下意识地松手,害怕明郎撞破,害怕明郎从此恨他入骨,害怕失去唯一的兄弟和朋友…… ……纵是之前想着静待转机,守等着她和明郎,因为现实的压力而分离,他所拟想的,也是他们分离之后,明面上再与她开始,他不敢,他不敢将他与她的秘事,揭开在明郎面前,告诉他,在他们尚未分开时,在他们新婚燕尔时,他早就觊觎他的妻子,他是个龌龊的小贼,守等着机会,终于在去年夏天,叫他有机可乘,占了他的妻子,胁迫她与他保持秘密关系,长达半载…… ……明郎知道了,会恨透他,会比她现在的恨意,更加浓烈,一个是他最看重的兄弟,一个是他最爱的女子,他什么都想要,可到头来,他得不到她的半点心意,得到的,只有她满腹的怨恨,就算曾经拥有的兄弟情义,也有可能将要失去…… ……明郎,真的信了吗?…… 皇帝垂下手,帷帘落下隔绝视线,可今夜所发生的一幕幕,却不断浮现在眼前,醉酒的后劲,像是直冲到脑子里,头部两边隐隐疼了起来,越来越烈,不知如此持续了多久,在龙辇落地的瞬间,眉上青筋,似是也跟着一跳,赵东林伸手近前搀扶,“陛下,玉鸣殿到了……” 内侍打起帷帘,皇帝望见他们夫妇,就走停在玉鸣殿前,如仪等候御驾先行入殿,他离他们并不远,不过十几步之遥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