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如此温柔,容貌却这般模糊,他恍惚走向她,踉踉跄跄,想要去触摸那张脸,拨开迷糊,看清楚她的面容。 “冷司马。” 他把眼睛霍然一睁,只见顾柔蹲在床沿,俯身的一瞬,秋水般的目光同他盈盈地对上。 她明媚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冷司马,城里来了老虎车!” 老虎车即虎战车,虎战车进入城内,就说明朝廷的部队已经攻破城池,开始和敌军进行巷战了。 他听到了,没有如她一般狂喜,只是感觉好一阵恍惚,分不清是幻梦还是真实,他伸出手去,摸到了一张女孩子的脸。 温热、细腻、湿润……她流着泪,她脸颊的触感柔软而真实。 他彻彻底底清醒过来,过电般地缩回了手。 只要城破,北军无论在兵力、装备、还是士气上都占有绝对优势,顾柔激动地道:“咱们赢了!咱们走吧,回去了!” 她太过喜悦,没有在意他忽然而至的唐突动作。高兴地坐到床沿,伸出双手搀扶他:“走吧,我扶您出去!玉瑛他们一定在外头找我们!” 他被她搀扶坐起,沉闷地从喉头挤出一句话:“你把眼泪擦了。” “噢,”顾柔袖管一抹,带着笑解释,“我这是让高兴的!” 他当然知道。他没有同她一样露出笑容,他正在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捕获,逐渐地感到莫名。当他平静地坐在这里,挨着她柔软又纤细的身躯时,全身被一股激烈的暖流充斥,仿佛僵冷多年的心灵一瞬间重获新生。 他迟疑得很,看向顾柔,英朗的眼睛显得怔然又多虑。 顾柔冲着他正笑得开怀:“牂牁郡是咱们的了!汉兵解放了!好多人可以回家!” 看着她高兴,他心里也突然升起一股暖流。就好像是陪着她的小情绪,应景地也产生了情绪。他唇角微微牵起,眼睛里闪出一丝温柔。 可是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感觉这么轻松和愉快过了,眼中又浮起一丝茫然。 顾柔快乐得忘了形,脱口而出:“等他们攻进来,我又可以见到大宗师了!” 这话令他笑容一窒,像是野火般蓬勃生长的喜悦之情,突然被一道劲风刮翻,折弯了方向。 很奇怪,她高兴,他应该陪着高兴才对,然而他的心却遏制不住地向下沉。这感受难以形容和捉摸,他只是有些怔忡。 为什么这一刻的情绪,却和方才截然相反。 他有些混乱了。 …… 经过不到一个白天的巷战,朝廷军队占领了且兰城。 城内的汉兵早已盼中央军如盼甘霖,见他们以来,便临阵倒戈,许多守军拥进大帐砍下了太守操光的头颅;而操光的蛮兵部队见大势已去,也望风归顺。这场攻城战役因为出兵奇袭的时机恰当,又兼机遇大好,朝廷军并没有多大损失便将城池拿了下来。 城中的百姓素来在朝廷官员詹士演的治理下过太平日子,自从操光到来以后,他们也不喜操光的严刑苛政,如今见到朝廷军队进城后,对他们秋毫无犯,纪律严整,倒也安下了心。 国师并不得闲,他忙于战后一系列事务处理。他首先令且兰城内过去詹士演手下的主簿毛繁暂代太守之职,安抚城内百姓; 同时着石锡协助且兰的郡尉整理收编城内军队,还特别嘱咐要对待蛮兵柔和平等一些,与汉兵一视同仁,闹事生乱挑动种|族矛盾者立斩; 并且,连夜召集谋士们连夜制订政策,颁布招抚当地逃逸的蛮兵; 然后,迅速征集城内的民夫工匠,修复被毁损的城池和河堤,保证且兰城到舞阳河的水路能在这些日畅行无阻,既不妨碍州郡之间的商贸货物交换,也便于武陵的军队物资从水路输送进来; 最后,派遣老弱部队打扫战场,将查得到铭牌户籍的当地士兵尸体通知亲属来认领,并加以钱帛安葬;查不到户籍的尸体便在城郊立一座坟岗进行掩埋。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