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石道:“付小弟聪明机敏,不会让伯父失望。” 付和生笑了笑,让江石坐下不要回避,与付娘子道:“娘子,难为你了,家中遭了难,论到底是我行事不谨慎的缘故。你盘算家中的银两,记得还沈家五千两,家中积货不如贱卖了出去,店铺也卖与他人,留下一间铺子挣些酱米油盐。” 付娘子点头应下。 付和生指着付忱:“让……让我儿去管。” 付忱泣不成声,不顾全身伤痛,挥开仆役扑上来道:“阿爹,我定好好做买卖,只我不懂,你要好好教我。” 付和生喉中又是一生咳,他有余的话要交待,握住付忱的手,两眼却看着付娘子:“娘子,爹娘年老,难免糊涂,劳你多些体谅。” 付娘子木然地又点了下头。 付老娘昏厥不醒,付家不敢惊动,仍将事瞒着,付老爹看儿子说话有中气,面色红润,挥手让付和生噤声,口内只嚷着要访名医。 付和生看老父这等模样,实在痛心,他本就拿十多日的生气换得这片刻的神醒,心绪一起伏,喉头腥甜,一口血吐出来,脸上潮红刹那褪得一干二净,眼翻气短,屋中顿乱作一团。老郎中忙拨开众人,挤到榻前,诊了诊脉,道:“不中用了,你们为他净净身,换身好衣裳吧。” 付老父跌足大哭,有如稚童,倒是付娘子将泪一擦,开始指使仆役里里外外操持。家中一死一平一伤,付老父腿脚伤虽不重,却是半点用处也无,只知在那大声哭嚎,医要请,丧要报,又有灵堂布置,守灵待客……千头万绪,令人无从下手。 江石付和生身死,与付娘子言语一声,沈家相助良多,岂有不上门之理,他是外来客,付家亲戚全不相识,便领了去沈家的差使。 付家忙乱,家中连丧服都不曾置下,付娘子换了身白衣,道:“侄儿记得与沈家言语欠银之事,丧治过后,定会奉还。” 江石皱眉,道:“伯母,沈家高义,哪里会在这当口记挂欠银,这般红口白牙说还银,倒似小人之举。” 谁知付娘子竟也难得执拗,道:“进出的账目,还是理清为好。” 江石本想多劝几句,付娘子却似不愿多听,也只得住口,前去沈家报丧。 第109章 人情厚薄 沈家巷青石铺就,两旁厚厚的院,入夏繁花正茂,万紫千红从墙头探出,沉沉甸甸,引得蝶蜂齐舞。 江石微眯了眯眼,这几日混乱忙碌,不知今夕何夕,站在这巷中,才知夏暑。 沈家的门子看到他,先行招呼,笑道:“江小郎君。”低头见他腰间的一截麻绳,收了笑,迟疑问道,“这是?” 江石道:“阿伯勿惊,我来是替付家报丧,付家主没了,沈家主与付家有援手的恩情,付娘子便托我报信。” 付家事整个桃溪都有耳闻,何况沈家这般灵通,门子拍腿叹道:“竟是这般快,这接二连三的祸事,付家怕正忙乱。” 江石苦笑,道:“正是,乱作一团。”能理事的只有一个付娘子,等付家那帮子族亲得了消息,也不知上门后会添乱还是帮忙。 沈家管事匆匆过来,江石拿眼看去,有些发愣,管事身后露出一片衣角,青布薄衣,风一吹,飘飘拂拂,青嫩的叶子般在那翻飞,再定睛一看,衣角的主人探出头,冲他轻轻一笑。 江石大喜过望,忙上前几步:“萁娘。” 阿萁月余没见江石,乍然见他,心里无限欢喜,看了看江石,左看右看都觉江阿兄好似瘦了黑了又高了,当下心疼道:“阿兄老了好些。” 江石抚向她鬓边的手,转了向,屈指在她额间轻弹一记,道:“胡说,我这般是年老,阿爹那样得算什么?” 阿萁笑道:“伯父那样算正当年。” 江石笑看着她:“那我便算风华正茂。”他放柔声,问道,“小二娘怎会在这?” 阿萁情不自禁掂起脚,伸手摘掉他发间的小片落叶,道:“是沈娘子遣人接我来的。” 江石心下大感沈娘子体贴,有情人许久未见,不知多少心事蜜语要诉说,还要开口,就见沈管事摸着胡子,挤着眉眼,看得大为有趣,江石老厚的脸皮也不由有些发红,肃整面容一本正经道:“管事,家主与娘子可在家中?我冒然上门,为付家报丧送信。” 沈管事点头:“郎主与娘子在家呢。” 江石与阿萁几次来沈家,都不曾见到沈娘子的阿爹,当年沈娘子携父择夫,在桃溪也算一桩美谈。她娘家姓何,其父是个落第秀才,虽有些迂腐,却是个积德之人,如今女儿女婿孝顺,一对外孙男女讨喜,居移气养移体,何老秀才虽上了年纪,却是清隽温和,颇有出尘之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