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寿宫这半个月,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皆是太后亲自过问。 倘若她真是一名普通忠臣之后,太后如此悉心照顾,也无人敢说什么,可昔日汝阳王与太后的桃色谣言传遍定熙,直到汝阳王被赶出定熙,太后并未阻止,谣言才渐渐平息,如今幼宁回京,太后疼的跟眼珠子似的,不免惹来闲话。 最重要的,是圣宁宫里那位心胸并不豁达的陛下。 但当今陛下平庸,半辈子在太后的庇佑之下安稳度日,虽对太后把幼宁养在宫中极度不满,却也左右不了太后的意思,只能跟太后赌气。 幼宁入宫半月,都不曾见过他过来给太后请安,想必还在想着法子把她弄出宫去。 前路渺茫,幼宁心乱如麻,她举起自己瘦巴巴的小细胳膊,觉得以她现在这小身板,离开太后的保护,要不了几日就得被折磨死。 以目前的形势所看,养在太后身边,很明显要比去成国公府好,太后念着昔日情义,对她是从心眼里疼爱,而她的外祖家成国公府,如今当家做主的成国公夫人是成国公的续弦,并不是她的嫡亲外祖母,同她一样没有血缘关系,且太后要留她在身边抚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成国公夫人几次到永寿宫拜见,显然是受了宫中贵人暗示。 世家大族,子孙众多,幼宁的外祖母只生一女,她母亲在成国公府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即便成国公顾念外孙女,毕竟是个男人,内宅之事,全由国公夫人做主,成国公府,不是好去处。 思及此,幼宁觉得整个身体都闷燥起来,伸腿踢开盖在身上的薄被。 良辰见她踢开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屋内通风。 幼宁翻了个身,盯着床帐上垂落的粉色氤氲香囊,竖起耳朵听外面的谈话。 今日永寿宫很热闹,五扇紫檀木嵌梅花木画屏风前的凤榻上坐着大历最尊贵的太后娘娘,一身藏青色宽袖对襟衫,头戴金丝八宝攒珠凤冠,头发一丝不苟,雍容华贵,两侧摆着一对落地纯铜灵芝鹤像,寓意吉祥。 殿内坐满了宫妃命妇,为首的分别是中宫傅皇后和身受圣宠的林贵妃,这会太后神情怏怏,端起茶盏浅啜一口。 太后意兴阑珊,底下陪坐的除了几位高位娘娘,其他低位嫔妃皆默不作声,唯恐惹太后不快。 眼瞧着把幼宁送出宫的事又要不了了之,林贵妃捏起帕子,轻飘飘的扫了眼坐在左下侧的成国公夫人。 成国公夫人接到贵妃的暗示,心下忐忑,看向太后娘娘,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慈悲,照顾幼宁,但娘娘身份贵重,幼宁年纪还小,留在太后身边,难免叨扰娘娘清静,不如让臣妇接回府,臣妇定当悉心教导,兰宜是臣妇看着长大的,自她嫁到汝阳,臣妇日思夜想,唯恐她远嫁,身边无人撑腰,受人欺凌,谁曾想,嫁过去不过几年光景,人便没了,臣妇这夜里常常做梦,梦中都是臣妇刚嫁到国公府那会,兰宜七八岁的时候,趴在臣妇的膝头,唤臣妇母亲,每每醒来,臣妇这心里,都像刀割一样……” 成国公夫人哽咽着,拿起帕子拭泪,她口中的兰宜,正是幼宁的母亲。 她拿已故的江兰宜说事,一片慈母心肠,且成国公府是幼宁的外祖家,外祖父外祖母把无父无母的外孙女接到府中,合情合理,只是中间隔着个太后,太后不同意让幼宁去成国公府,她就是说破天也没用。 成国公夫人育有三子两女,膝下嫡孙庶孙一大堆,对压在自己头上的原配嫡女江兰宜都没什么感情,更别提幼宁这个一丁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外孙女了。 幼宁身上流着汝阳王的血,陛下不喜汝阳王,太后又明珠似的宠着幼宁,天家尊贵的母子俩闹脾气,成国公夫人也不想把这么个麻烦接入府中。 陛下心里膈应汝阳王,与太后冷战,贵妃揣测陛下圣意,召成国公夫人入宫,示意她把幼宁接回府中,解了陛下与太后的母子矛盾。 成国公夫人不想蹚这趟浑水,只是林贵妃宠冠后宫,行事嚣张跋扈,又同她挑明是陛下之意,她这是被逼上梁山,不得不跟着贵妃到永寿宫跟太后讨要幼宁。 太后最是和善明事理,想来也能明白她的难处。 且母子之间,哪来的隔夜仇,太后又岂会真的为了区区一个幼宁与陛下不快,这天底下,母亲对子女的付出,总是要多过子女对母亲的回报,真这么僵持下去,最后服软的肯定还是太后,不然二十年前,汝阳王也不会被赶到封地去了。 世家大族的主母大多精明,心思百转千回,成国公夫人这么做,也是斟酌再三。 成国公夫人瞥了眼上首面无表情的太后娘娘,继续哽咽道:“幼宁长的,竟是与兰宜一般无二,臣妇见到她那小脸,就像是见到兰宜一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