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崇光帝头一次当众问他的见解。 燕明卿站起身来,先是恭谨地行了一个礼,才道:“儿臣以为不可。” 一上来就唱了反调,还是同内阁首辅大臣林如易,其余几人都有些吃惊,便是林如易也露出点讶异的神色。 崇光帝顿时来了点兴趣,尽管他不知道刚刚讨论的是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他凑热闹的心思。 他道:“你且说来听听。” “是,”燕明卿道:“方才林阁老说,河东与怀北剿匪大捷,欲将俘获的匪人招入军营,充作兵士,儿臣以为万万不可,匪类之所以为匪,自然是犯下了不法之事,未被绳之以法也就罢了,充入军营,让受害的百姓如何作想?” 林如易一听,便道:“长公主殿下有所不知,今年山阴哞江和金沙河一带发了洪涝,大水淹了足足五个大省,河东和怀北的这些匪类,多是流民,有四千人之多,若是按照我朝律例,当徒十五年,流放三千里,十五年牢狱,且不说怀北与河东各州府的大牢够不够分,便是给这四千多人供给整十五年的牢饭,便是一个颇为惊人的数目了,粗略估计,大概抵得上我大齐所有省份三年的粮食收成。” 他解释到这里,和善笑笑,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晚辈,道:“更何况,先帝在时,轻徭役,减赋税,如今的军营已不如从前充盈,若能将这些流民安放,也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上边的崇光帝认真听了,觉得颇有道理,不住点头,下一刻却听燕明卿道:“可林阁老有没有想过,这些人已不是流民了。” 林如易一愣,燕明卿继续道:“他们尚未成为匪类之前,自然是大齐的百姓,可一旦他们拿起了刀剑,便是大齐的犯人。” 燕明卿没什么表情,道:“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以到了这些匪徒身上,却要放他们一马呢?” 他如此直言,林如易不免有些跌面子,但是并未生气,耐着性子,道:“臣并不是要为他们开脱,请殿下不妨想想臣方才说的,若是让这些匪徒什么也不做,就蹲在大牢里整十五年,和让他们去军营里,练习拳脚,成为一名士兵,来日守卫我大齐疆土,究竟哪一方更好?” 上面的崇光帝下意识张了张口,想说,自然是后者更好,但是他见燕明卿还有话要说,便住了口,饶有兴致地听着。 这大概是崇光帝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认认真真地听臣子们议事了。 听了林如易的一番话,燕明卿不假思索地道:“我以为,二者都不可取。” 林如易眉头微跳,燕明卿继续道:“何必非要二者取其一?四千匪徒,不如全部流放边疆,为我大齐修筑高墙,抵御外敌,岂不是两全其美?” 闻言,林如易的眉头略微皱起,燕明卿淡声道:“百姓犯了法,便是犯人,怎能不受律法处治?” 林如易下意识道:“未必不可教化。” 燕明卿笑了一声,道:“既然如此,有这个心力,为何不教化那些从未犯过罪的清白百姓,反而要去教化这些犯人呢?” 林如易顿时哑口无言,燕明卿转向崇光帝,拱手道:“此乃儿臣之拙见,让父皇与诸位大人见笑了。” 坐在上头的崇光帝这会又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不住点头,然后看向林如易,试探道:“林阁老觉得如何?” 林如易憋了半天,道:“殿下说得好,不过如今军营士兵匮乏,此乃大事,征兵之事,也要尽早提上日程了。” 若不是军营少兵,他也不会有这一番提议,但如燕明卿所说,将犯了事的匪徒纳入军营,或许真的有欠考虑,林如易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又望了望燕明卿,却见他已经坐回去了,不声不响,如之前一样安静。 他不禁想,若长公主殿下是个男子就好了,他们这些臣子都是先帝那时候提拔留下来的,先帝去了之后,朝堂的新秀竟屈指可数,就那么零星几个而已,眼看着他们这一拨人都到了乞骸骨的年纪了,储君却还未立,就算立了又如何?小皇子今年才五岁。 崇光帝登基这么多年,他的所作所为,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心思并不在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