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方丈刚才为何要落泪。” 嵇清柏窘了窘,含糊地编了个理由:“小郎君长得像我一位故人,突然见着……心里难受。” 檀章把“故人”两个字放在嘴里嚼了一遍,突然笑了,语气稍冷:“与我长得像的人,可不多。” 嵇清柏没听出来他话里有话,单手打着佛语,殷切道:“小郎君是星明照月一样的人物,自然世间无二。” 大约是此般阿谀奉承听太多了,檀章没什么额外的表情,他叫了随侍上车为自己梳头,挽了简单的发髻。 嵇清柏很羡慕对方这一头茂盛的青丝长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正好被郎君瞧见。 “小郎君还有几年及冠?”嵇清柏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 檀章沉默许久,抿了抿唇,不怎么情愿地答道:“四年。” 嵇清柏只觉两眼一黑,勉强地笑了笑,硬撑着道:“郎君真是,嗯……年少有为,头角峥嵘啊。” 陆长生重新回车上时,就发现自家主子和和尚之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窒息的沉默氛围。 他有些丈二和尚地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当着檀章的面直接去问嵇清柏,只能表面老实地坐到一旁,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幸好去寺里的路不远,马车一停,坐在后头一辆车上的小沙弥们已经等不及争先恐后地跳了下来。 来人排场盛大,连寺里的两个执事也跟出来迎接,博静在檀章的马车外头,扯着嗓子喊嵇清柏:“方丈师父!方丈师父!” 执事们相对看了一眼,目中都有些忧虑,提防着车外面的方池:“敢问我们方丈可是在车里?” 嵇清柏听到声音,怕误会了,赶忙掀开车帘,冲着两人无奈笑道:“为师在呢,不得无礼。” 执事松了口气,与方丈见礼,才问起来的人。 方池只说是来朝临做生意,遇到了对家找麻烦,伤了些人,想要暂时借住于寺内,好休养生息一段时日。 两执事不怎么赞同一朝宿进来这么多人,但嵇清柏都答应了,他们也只好应承下。 临近傍晚,香客大多已经散去,零零散散的几个也并不引人注意,方池安排着底下人整理出空的禅房,倒也是不客气,没多会儿就已捣拾妥当。 陆长生推着轮椅,咯吱咯吱地碾过了大殿中的青石砖。 经过无量佛像前,轮椅突然停了下来。 檀章仰头看向金佛,佛眼低垂,慈悲望来。 陆长生低头问道:“郎君要不要上一炷香?” 檀章看了一会儿,转过了脸,冷道:“我不信他,为何要拜他?” 陆长生没敢再说话,推着轮椅不做多停留。 嵇清柏被两个执事围着,表情都不怎么好。 “方丈有没有受伤?”内堂执事焦急地问。 嵇清柏:“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外堂执事没好气道:“博静说你是被绑进去的,他们真没伤你?” 嵇清柏吓了一跳:“小孩儿胡乱说的话,你们怎么能信?” 内堂皱着眉:“来的人不是普通人,我刚还见不少人受了伤,那位坐着轮椅的小郎君方丈可知姓什么?” 嵇清柏不愿多议论檀章,肃了容,言语里带着些训诫的味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既然贫僧有缘遇到,助人为善那也是应该的。” 内堂还想说什么,却被外堂制止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内堂才放软了口气,说:“弟子们只是担心师父,怕您惹到麻烦。” “为师能惹什么麻烦?”嵇清柏不明所以,他笑着道,“都快半入土的人了,吃不了亏的。” 执事:“……” 檀章住的禅房虽然不大,但格局却极雅致,因为在山上的缘故,房屋前还有院子,栽着一棵茂盛的玉兰花树。 如今是夏初,绿叶繁多却看不见几个花蕾,陆长生看了几眼,便没了乐趣,刚要进屋,却见檀章自己推着轮椅出来了。 “辛夷花期还没到。”陆长生说,“郎君先换药吧?” 檀章摆了摆手,是让他闭嘴的意思,陆长生只能退下。 郎君赏了一会儿树,一错眼,便见一人立在院门口,也不知呆了多久,半点声响也无。 嵇清柏双手合十,遥遥对他佛了一礼。 “方丈既然到了,怎么不进来?”檀章坐在轮椅上,他两手闲适地置于膝头,问道。 嵇清柏其实只是来看看他,开始真没想着要进去,但既然对方都问了,此刻转身就走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贫僧推小郎君进屋吧。”嵇清柏踏入院中,他回寺后便换上了袈裟,金纹红格印着傍晚落日,堪堪灼眼。 檀章的目光落在上头,撇过眼,神情终究渐渐阴沉了下来。 第37章 廿六 嵇清柏最关心的其实是檀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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