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靠着软枕喘了口气, 陈鸾忙倚过去替她平抚胸口,低着头柔声细语地劝:“祖母息怒, 您身子不好, 动不得气。” 手心手背都是肉,平素碰了哪块都是疼, 更何况现在是要活生生剜下这块肉来, 老太太只觉着身子里的血液都涌到眉心处,胀痛得不得了。 “当真……当真没有旁的法子了吗?”老太太乌青的嘴唇哆嗦几下,整个人如同风中的残烛,那点昏暗的光随时都可能熄灭掉。 陈鸾神色复杂,白净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一个细腻的羊脂玉镯子,还是她出嫁那日老太太含着泪塞给她的。 她神色复杂,别开眼不去看老太太脸上的灰败之色。 陈鸢挑衅算计在先, 屡次三番, 加上前世的新仇旧恨, 今时今日,就是陈鸢磕头认错跪死在她面前, 她也再生不出半分恻隐之心了。 陈鸢若是真如了愿入了东宫,头一个要对付的就是她。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彻底消停下来。 真应了她前阵子对陈鸾说的那句话,虽然日子过得不会多太平, 但好歹衣食无忧呢。 今时今日,这话可不就反弹到她自个身上去了? 陈鸾伸手抚了抚帕子上的花纹,掀了掀眸子,难免有些意兴阑珊,淡淡地反问:“若不如此,真由着她陈鸢入东宫,祖母能担保她不会生出像那日那样的事端?” 谁也无法保证。 还未进东宫就有这样天大的胆子,自尽威胁东宫储君,更可怕的是还有个糊涂而不明事理的爹在背后撑腰胡来。 日后还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祸连侯府。 陈鸾掀了掀眼皮,接着道:“再者,莫不是祖母真认为殿下还是从前那个殿下?” “能任朝臣摆布,和傀儡一样,由着爹爹插手将胆大包天爱犯事的庶女塞进东宫?” 似是有所忌惮,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每字每句里都夹带着锋芒。 不知从哪吹来的风卷起半角床帘,老太太倒吸一口冷气,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手里的佛珠手钏几乎拿不稳。 “外头那些流言蜚语,祖母也应有所耳闻,鸾儿与太子殿下殿下的这桩婚事并未一帆顺风水到渠成,其中波折,祖母当比谁都清楚。” “鸾儿与殿下有年少相伴之谊 ,是以殿下念着旧情,格外宽纵些,可这并不是国公府得寸进尺的筹码。” 老太太是何等聪慧人?这些话,陈鸾不说,她心底也是门清,只是到底还是心存侥幸,想着保下那个一时昏头的庶孙女。 老太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祖母知道,你也不容易。” 踏入了那扇宫门,又有哪个是容易的? 不过都是将无奈埋在心里,有苦自尝罢了。 “既然你已拿定了主意,这事便照你说的办。”老太太不得不妥协着松了口。 陈鸾身子悄然放松了些,而后站起身来,亲自给老太太倒了盏热茶,广袖上描着的小叶牡丹拂过茶盏上那个寓意极好的寿字,一触即离。 她将茶盏送到老太太手中,眼睑微垂,道:“此事还得麻烦祖母。” 她到底是嫁出去的姑娘,饶是太子妃,也不好插手多管庶妹的婚事,不然难免落人口舌惹人诟病。 老太太明白她的意思,她接过递来的茶盏,有些疲惫地睁眼应下:“等你今日回去,我便同二丫头说。” “今后如何,都是你们各自的造化了。” 陈鸾侧脸柔和恭顺,又同老太太说了好些话,直到老太太喝下的那碗药发了效,整个人有些昏昏欲睡了才替她掖好被角,站起身来出了里屋。 与此同时,正院书房里,气氛近乎凝结成了冰。 纪焕大刀阔斧端坐在黑檀椅上,两条狭长的剑眉微皱,气势凛然,桌案前摊着一份奏疏,白纸黑字,洋洋洒洒一大篇,全是弹劾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