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血缘男人如父般依恋,也是情理中事。 三四年前,江南战乱,宣城呆不住了,她怀着六甲身孕和丈夫刚离后一路就逃亡到汴京。她是在汴京初来时生的苗苗,晚上发作破了羊水。当时,身边没有人,只有一个病弱的老父和什么都不懂的萱草。他们住一家客栈里,这一路,关承宣护她相随,其间各种体贴照顾,无微不至。他正去找四合院的房东交涉、商议租房的事。回来后,天正下着瓢泼大雨,关承宣见她要生了,三魂吓得丢了两,赶紧又连夜冒着豆大的雨到处找稳婆,时下产婆不好找,他又冒着雨挨家挨户的敲门……终于,回来时,一身早淋得湿透。 苗苗生下来后,他把襁褓中包裹得严严实实、眼都没睁开的小粉团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激动热泪盈眶的,当时那接生的产婆还当他就是孩子亲爹,恭喜道:“真是好漂亮的女娃儿,这位相公,你看,这鼻子眉毛眼睛长得多像你呀……” 那时的关承宣似乎也有一种错觉,真的很像他,那襁褓中的小婴儿就是他的,眼睛、鼻子、眉毛统统像他…… 顾铮恨自己为什么如此薄情寡义,现在她明白了,她的感情就是一桶水,一桶倒光了,就真没了。 关承宣曾无意透露过,他对她的迷恋钟情之一,就是她身上的那股子热火朝天执着劲儿触动了他心弦。可是他终究是错了,其中最最薄情寡义的人,当属于她,她的感情不是一口井,提一桶上去,还会再冒新的出来……她只有一桶,这桶水倒光了,就真的没有了…… 那天的关承宣,据说也是喝得个酩酊大醉。汴京城的夜晚人声喧嚣、灯火璀璨,宝马香车,人多树多,坊多巷多。酒楼自然也是多的。中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女老板,吊梢眉,眼角的鱼纹能夹死一只苍蝇,她笑得朱口细牙,见冤大头又来了。 “哎哟,我的好世子爷呐!你杂成这模样了?……来来来,有什么烦心事来给老妇人说说?” …… 说来也真是好笑得紧,这个酒楼,就着一张妇人麻溜的嘴,曾哄过堂堂晋王殿下,也哄过侯府世子爷。 女人的那嘴,宛若三寸不烂,口若悬河,她大肆显摆对男女相恋之道的看透通晓,上次,给了关承宣一个锦囊,说什么男女相恋之道,在于“近之则怨,远之则逊……” 关承宣喝得烂醉如泥,咕噜咕噜,把袖中一块块沉甸、白花花银子往老妇人跟前一掷。 老妇人当即懂了。“嗨,这女人呐,还真别说,天生的贱骨头,你越是对她好,她越不拿正眼儿瞧你……” 老妇人一边咬银子、一边摇头给他说好大一车。“哎,你看看你吧,长得是仪表堂堂,要家世有家世……可人家呢,就是不搭理你,你知道是为什么?” 关承宣又摸出袖中一块白花花银子往妇人手上掷去。 “哎!我的世子爷,你这是……” 老妇站起身,更是眉欢眼笑。她忽然正襟危坐,掸裙坐于凳上。“哎,说来,这女人,她到底喜欢的是什么样男人?女人喜欢的,还不就是那种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站在桥头,回头冲她一望,时而近,时而远,若即若离的,看不透,猜不破的……上次我不给你说了吗?叫你远着点她!冷她!……你越冷她呢,她才觉得你像个谜样,有去猜的欲望……” 她边比划边道:“所以,你得有技巧地晃着她点儿,给她树个敌,找个女人刺激刺激,就那么不远不近、不咸不淡的给她吊着,让她的心悬吊吊的,忽上忽下、忽紧忽松……总之,你不能再这样去每天巴着人家了……” 关承宣醉得东倒西歪的,打着酒嗝:“我何曾不想,可就是做不到……” “这追,不如不追;这晃,不如不晃……”老妇人又慢慢分析道:“你啊,若是连这些招式都还不管用,那你干脆放吧……” “放手!” “天涯何处无芳草……” “哎,我说世子爷哟,世上的好女子多的是,您这又何必糟蹋作贱自己呢?……” 空气一下变得沉郁起来了。 关承宣的酒也该醒了。追,不如不追,晃不如放…… 放手。 ※※※ 那天关承宣据说还差点闹了桩人命官司。 她表妹江碧落站在滴水檐廊柱下,一直在等他回来。就如关承宣所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