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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


忽而止步,回头问如玉:“如玉,跟着我,你后悔吗?”

    那座高高的府第,隐隐只可见里头绿树成荫,楼阁隐隐。她才是牵动着五国命运的那个公主,却屈身于这样一座府第之中,只因一份怜悯与爱意,便陪在他身边,屈承于这府宅中。如洞房夜的那朵寒梅,默度年华。

    如玉站在张君身后,踮起脚,将下巴搭在张君肩膀上,悠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初若没有你将我带走,或者我只得跟着沈归,江湖乱道,他守不住我的。往北皆是蛮人,一个安敞已叫我心生厌,谁知将来我要依附于谁?

    恰如安敞所说,我不够安分,或者有点小聪明,但不够听话,不愿受人摆布。现世便是如此,咱们力所能及的,将日子过好,我等你另置府宅,将我接出去的那一天。”

    无论有多大的忧愁,无论有多烦难的事情,只要有她在,连这阴森森的府宅,都格外顺眼了几分。回到竹外轩,两人听闻下午御医又来诊过脉,不敢先吃饭,仍还得到区氏院里去瞧瞧。

    张登守得半日,尽了夫妻情份,早带着如锦走了。两个儿子并两个儿媳妇进了内室,偌大的屋子里一股浓浓的药汤味儿,区氏面色蜡黄,半歪在床上,有气无力,一只手紧握着姜璃珠的手。

    姜璃珠下午还格外打扮过一回,二八少女,穿着妃色短襦衣,系着坠珠百褶裙,小脸儿却格外的素,头上也不过一只玉钗,紧握着区氏的手,持着方帕子眉头暗簇,见张君来了,盈盈秋水满含的大眼睛忽闪一抬,随即又低了下去。

    爱与欢喜,只要还年青,无论多深的城府也无法掩藏。张君穿着绯色朝服,修竹一样笔挺的身材,比四弟张仕还高半头,两颊新刮过的胡茬锭青,肤白而细,那种含着股子冷漠与凌厉的俊俏,与昨夜那羞涩一笑时判若两人。

    可这样的反差又透着股子能叫二八少女痴迷的神秘感。他和张仕一起撩袍跪地请安,张仕松松垮垮,士家子们天大地大无所畏惧的常态,将这样的繁文缛节当成应付差事,翻着白眼看头顶。张君却是一本正经,许多人拜天地也没有他如此的正经。

    区氏挥手叫两个儿子起来,见蔡香晚与如玉来拜。四儿媳妇倒还罢了,总归是自己找来的。方才周燕在旁闲话时,说起这赵如玉的一双眸子,肖似于邓姨娘,她心中本就对如玉的不满,越发多横了一根刺,此时细看,果真圆如杏,秋水朦胧,可不是与那赵姨娘同出一脉?

    想到这里,本就病的昏昏沉沉的区氏越发头晕脑胀,又怕自己不日便要离世,越发强撑着,也要替二儿子铺出一条平坦官道来。她咳了两声,挥手道:“香晚要照料家事,就快些去,我这里不必你守着。至如老二家的……”

    她抬头看了看如玉道:“你也去吧。”

    要说别家的贵女赶着来侍疾,自家儿媳妇不必守着,如玉和蔡香晚两个乐的忍不住要笑,却还不得不顾作些人情:“母亲身子不爽,媳妇们无福侍疾,便是歇着,也心下难安了。只是有劳姜妹妹了,这一府三个儿媳妇,竟比不得姜妹妹一人,我们真是汗颜无比。”

    人家正经儿媳妇们都在这里站着,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来此做客,竟就侍起疾来。不用明说,大家都能瞧出来姜璃珠的心思。可总归她的祖父是南宁伯姜世恩,姑母是太子妃,永国府一府的人,为尊太子妃故,还得夸她两句。

    区氏闭上眼睛道:“老四也回去歇着,老二留下来,在此替我熬盅药吃。若你果真有孝心,便在此陪得一夜。”

    蔡香晚眉头暗挑,越过张仕自身后拉了拉如玉的裙角。如玉也是一笑,既周昭不在,她便为长,屈身一福别礼,转身出了内室。蔡香晚与张仕两个也跟了出来,在厅里别过,走了。

    如玉才要走,忽而听得帘响,张君走了出来,本要乍起两只手,见扈妈妈亦在,生生又放下,问道:“你要走?”

    如玉点头,瞧他那仿如身后有狼追的样子,忍着笑意道:“既母亲要你侍疾,你便侍着去。”

    张君指了指身后,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焦急,怏求道:“如玉!”

    正如老太太贺氏所言,虽天子以孝治天下,孝是律法,是重刑之一,可孝从何来?孝从爱出,有实心实意的爱,才有实心实意的孝。无爱,那孝便是强披在人身上的枷锁,。

    如玉回顾了一眼内室的帘子道:“你先去顶着,半夜我必来救你!”

    张君算是信了,一步三回头,撩开帘子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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