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官府捕块们来将柳生的尸体抬走,简单应过几句笔录,回到巷内小院中,如玉仍还未缓过所受的惊吓来。 她外表并无伤,唯背上叫流矢擦过,破了皮,往外渗着血。如玉半裹着衣服,闭眼叫张君替自己上着药,低声道:“若今日不是安敞来行刺,我必死无疑。” 对于赵荡那个人,她也终于感觉到刻骨的惧寒。 张君自幼在外,清理伤口熟门熟路。他替她伤好了药,裹好了棉布,再替她穿好衣服。对坐床头,握过如玉的手道:“他永远赢不了,而且已经输了。” “为何?”如玉反问道。 张君唇角含着苦涩一丝笑意,盯着如玉看得许久,低声道:“因为你在我这里。” 如玉也是一笑:“我又不是那块御玺,占着我就能占得江山。” 张君搓着如玉的双手,不再解释更多。如玉也是得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果真是因为她,张君与永国府才能在这绝无生门的世道中杀出一条通往权力顶层的路来。 身为一国的公主,大多数自生来就享有万千宠爱,一生顺遂。而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以自己的勤苦与善良搏来的。 侧肩躺了许久,如玉道:“我不想,一点也不想。那怕我使劲儿的想要也是徒劳,若你感念我今日救了你一命的恩德,就不要逼我,等我自己想要的那一天,好不好?” 张君道:“好,我会一直等着,等我的小如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他又道:“对不起!” 如玉笑:“对不起什么?” 张君道:“所有的,自从在陈农村遇见你,所经历过的一切,我都得对你说声对不起。” * 宁王之死一案,最终已赵荡针对张君的,这场不成功的刺杀而告终。皇帝虽不明言,心底却也认准了是赵荡下的手。 一掌之内皆是手足,虽归元帝未明着治罪,但这场刺杀消耗尽了赵荡这些年的努力,如玉在云台上那一舞,所激起来的,皇帝的舔犊之情。他通过赵鸽和齐楚仍还掌握着开封并西京两座大营,但正如张君所预言,西辽人虽答应结盟,却迟迟不肯出兵。就连当初那场费尽心机的结盟,也以失败而告终。 张登以五十高龄请旨出征,直到来年三月春风吹开百花时,才再度归来。 归元六年的三月出八,是个宜祭祀、订亲,纳吉的好日子。南宁府中桃花开了满枝,姜大家揽镜自顾得许久,指挥着小丫头往鬓间插了朵才露新蕊的粉桃花,问那小丫头:“你瞧着怎么样?” 小丫头本是捂唇笑着,听姜大家来问,连忙道:“姑奶奶插了这朵花儿,越发能胜得二八佳人了。” 她估摸着提亲的人该来了,一袭桃红春的长褙子扶着那小丫头款款出门,往正房而去,到了门外,便听得里头隐隐绰绰有哭泣声。 姜大家怔得一怔,才要进门,便见永国府二房的杨氏带着几个妇人笑呵呵出了门,叫府中诸下人送走了。 屋子里,姜璃珠见姑奶奶来了,帕子掩鼻,转身就跑。 太子妃才安抚过姜璃珠,见姑母进来了,起身道:“姑母替我去安抚安抚璃珠,永国府来提亲,她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就算张登年龄大些,到底也是诚心求娶,她若嫁过去……” 姜大家两眼发晕几乎天眩地转,一把捉住太子妃的手问道:“张登要娶谁?” 太子妃道:“当然是璃珠了。他披甲出征愈一年,才刚回来,皇上也几度过问续弦之事,既他求到门上,我也不好回绝,如今就看璃珠意思了。” 姜大家两腿一软就晕了过去。将近一年了,每每两人通信,张登总要问起姜璃珠,千里路上给她送驼铃,送玉佩,总少不了姜璃珠的一份,却原来这老贼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娶的竟是她的侄孙女。 * 且不说姜大家苦守一年,老树逢春花开到一半生生遭了寒霜。只说永国府中,如玉和蔡香晚两个在议事厅与婆子们一起商议和悦公主下降时府中该准备的人与物,一应细节,商议完了正在夕回廊后那林子里漫步走着,便见隔壁府杨氏笑嘻嘻走了来。 杨氏与区氏是妯娌,两人自然也要叫婆婆的。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