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夫人俯下身,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大殿下在阁里听学呢,要不要奴家去把殿下叫来?” 李彩凤摇了摇头,“别扰了他,让他好好用功。”她将眼睛彻底闭上,“在宫里的日子,左右也不过那么几日了。等成婚了,陛下给他指了藩地,就再见不得了这里的人了。” 田夫人将腰杆挺直,立于榻侧不再说话。 在听学的朱常洛根本就没有心思,先生在上面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得懂。可不管怎么努力,那些话都在脑子里糊作了一团。他好像听见了先生在提问,他想站起来解答,可垂下的手没有力气抬起来,声音在喉咙里团着,死死地塞住。 朱常洛感觉到身后微微起了风,他知道是朱常溆站了起来。听着皇弟的侃侃而谈,他的脑子越发混沌了。 俨然成为赢家的朱常汐,也不再将自己的大皇兄作为敌手。但余光瞥见他的心不在焉,还是免不得要高兴一番。回了慈庆宫,朱常汐只觉得看谁都顺眼,就连奉了母后之命来给自己送吃食的吕秀女都好似美上了几分。 教授皇子进学的翰林一等下了学,就立即去了趟启祥宫,将朱常洛的异样报于朱翊钧。 “朕知道了。”朱翊钧挥挥手,让翰林退下。他知道朱常洛的改变是因为自己先前的决定,纵然如此,他也并没有打算更改。 朱常洛在朱翊钧的心里没有太多的位置,只有那么针尖大小的一块儿地。但还是有他的。既然有了位置,对这个儿子自然也有几分愧疚。 朱翊钧这几日已经想好了,要让朱常洛去怀庆。封地不会太大,给的也不会太多,但怀庆现今的郑王是朱翊钧的皇叔,一个厚道人,到时候自己写一封信去,让皇叔好生看顾着便是了。 藩王的岁禄是饿不死朱常洛的。以后他们父子,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 下了学后,朱常洛又默默地走向了景阳宫,他的生身之母在这里。为了避人耳目,朱常洛并不是每日过来,但瞅着空,就会来这里看一看,轻轻敲敲门,看母妃能不能听见,出来同自己说两句话。 朱常洛已经很久没有听见王淑蓉的声音了。上一回他们母子俩隔着门说话是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忘了。他轻轻叩着斑驳了红漆的宫门,一下,又一下。 许久之后,里面也没有动静。 朱常洛颓丧地放下手,大抵,母妃没有听见吧。他慢慢转过身,走下了台阶,最后再望一眼宫门上蒙了蛛网和灰尘的门匾。 “是……洛儿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声音并不大,但在这条几乎无人经过的宫道上却能让朱常洛听得一清二楚。 朱常洛的眼里涌出泪,他冲到门前大力地拍着,“母妃?是母妃吗?!母妃!是我!” “洛儿,我的洛儿。”王淑蓉紧紧贴在门板上,感受着儿子一下下有力的敲击。 很好,她的儿子很康健,力气很大。 粗糙又脏污的手指在被摸得光滑,带着陈年血迹的宫门上贴着,木板的冰凉渐渐温热起来。 “母妃,你还好吗?”朱常洛哽咽着,“儿不孝,多日未能来见你。” 王淑蓉将脸贴上宫门,努力地想让儿子的声音充斥着自己的全身。“我很好,很好。你在学里可有用心?先生有没有夸你?前几日送饭的小宫女说宫里在给你选妃,选好了吗?是什么样的女子?你见过不曾?” 朱常洛在门的另一边静默了许久。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和母妃去说。 知子莫如母,王淑蓉纵然近十年没和儿子相处,也能从他的沉默中知道儿子的心思。“怎么?是不是挑的人不好?不如意?我就知道!王氏和郑氏只会苛待你,哪里会替你想着半分?慈圣太后娘娘没替你说话吗?她怎么说的?” 王淑蓉咬牙切齿地道:“该不会娘娘见你已然没了做太子的可能,决意要抛下你不管?!当年她挑了我,就是为着李家,现在李家犯了事,倒要怪在你头上不成?若你不争气也罢,可娘的洛儿那么好!那么好!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朱常洛看着门板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