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将绒割完了,又织了半寸,沿着定好的纹样,仔细将起绒杆放进绒线与棉纱线之中,继续往下织。再织半寸,提起起绒杆,用小刀隔开绒线。周而复始。 朱轩媖咋舌,“虽然我寻常在家闲了也会试着织些布匹,可也没那么麻烦的。”她比划了一下,“织这么一段,就得停下来,实在太耗费功夫了。难怪漳缎和漳绒这般贵重。”实在是耗费人力。 史宾点头,“织的慢,却又卖得好,这价钱也就居高不下了。”等朱轩媖看得差不多了,就带她出来。“行海商虽赚得多,不过在海上的时间太多。这倒还好,最叫人烦躁的是回了大明朝,还得花时间等着。” “等什么?”朱轩媖一出来就将帷帽重新戴上了。 史宾慢慢在前头走着,“大明朝的东西,在海外很是受欢迎。但能买到足够的物品太少。就拿这漳绒来说吧,本朝的富贵人家要,宫里头要,海商并不独我一人,还有旁的,大家都知道这布在外头卖得好,自然纷纷来抢。想要攒够足够的货物,光提前定了,还不够。往往得花费数月才行。” 朱轩媖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那这些漳绒织坊的东家,岂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自然。”史宾笑道,“可惜愿意做这个的,还是不多。大明朝的商贾自己做丝缎,却连丝缎也穿不得。唯有将丝衣贴身穿了,外头罩着棉麻粗布的衣裳,省的叫人看出来。” 朱轩媖有几分心动。她是除籍之人,早就没了什么进项,大多数还靠着宫里头的赏赐,徐光启因夺了功名,也无人愿意请了他去做西席。夫妻两个带着四个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直都在吃老本。 若是能自己有个进项……朱轩媖咬唇,虽说士农工商,商贾的地位最低。可连饭都吃不上了,还管什么低不低的。 朱轩媖问道:“那……想要在漳州招织工,做这漳绒,难不难?” “怎么?夫人有想头?”史宾并不将这话当作真的,“若是夫人要建办这漳绒织坊,织工我大可替你寻了来。连做织坊用的宅子都有。只夫人往后将这成品的漳绒大头尽归了我便好。” 朱轩媖越发心动,“果真?”又奇道,“为何你不自己建办呢?” “倒是想,可哪来的精力去应付呢。”史宾认真道,“干一行,自然得专精一行。我将心思放在海事上,专精于此道就好。旁的也分不出人手去办。再者,我且还算是个天使,哪里有天家自己建办织坊的道理?” “江南织造局又是同这个不一样了。江南织造所产之物,都是进贡京师,为天家御用。哪里就能用作民间买卖营生?也太损天子威仪了。”史宾意味深长地道,“若是夫人有心,想妥当了只管来寻我便是。” 朱轩媖慢慢点头,“好,容我想一想。”这事儿她自己还拿不定主意,得等徐光启回来了,夫妻两个商量一下。 再有,这次来漳州带着的银钱,防身是够了。可想要挪出来办织坊,恐怕有些难。若自己建办了织坊,就像史宾说的,精力都耗在了里头,总得管着吧?虽然可以请管事,但到底比不过自己亲眼盯着放心。 那到时候两个女儿怎么办?谁来管着?总不好通交给了请来的妇人们,自己也不好带着她们成日呆在织坊里头——到底是小家子气了些。 朱轩媖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而且,女子行商,恐怕也不大妥当。哪里有女子整日抛头露面做营生的,恐怕会招人耻笑。 过了月余,徐光启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才歇了一晚,就又领着学生一头扎进火器研制里面去了。朱轩媖一直找不到机会和他说话,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朱轩媖心里想了许久,终于还是拦着即将出门的徐光启。“夫君,奴家有话想同你说。” 徐光启穿着鞋子,两眼略有些肿胀,因连日睡得不够,不住地打瞌睡。“怎么了?”他嘟哝着,“家里有什么事,你拿主意便是。” “这事儿……有些大,奴家自己个儿拿不定主意。”朱轩媖忐忑地坐在徐光启的身边,语速飞快,“奴家想建个漳绒的织坊。” 徐光启一开始没听清,“什么?” “奴家,想建个漳绒的织坊。”朱轩媖说罢,脸就红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