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御史上疏大骂少詹事,斥责他是阿谀奉承、试图陷新君朱瑄于不义的小人。 六宫之制虽然重要,但是重要得过伦常礼制吗?先帝驾崩,丧制还未结束,先帝的陵墓也还没完工,少詹事就撺掇朱瑄纳妃,居心不轨!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后乃皇帝正妻,后宫之主,关乎宗庙祭祀,也不宜空缺,所以皇帝登基后应当立即册封皇后,但是完全不必急着册封妃嫔! 朱瑄若赶在丧期内纳妃,于礼不合,有亏德行。而且他刚刚登基,应当保和圣体、专注朝政、尽快熟悉庶务,而不是沉湎于声色之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御史上疏之后,礼部官员跟着进言,附和御史的意见。 朱瑄当即下令暂停选妃之事。 月底的时候,小满从外面进殿,朝金兰挤眉弄眼:“娘娘,您猜那个上疏的少詹事去哪了?” 金兰早就忘了这事,朝臣催促选秀本属平常,找个理由敷衍过去就是了,用不着追根究底。 小满笑着说:“皇上打发他去福建了!” 福建富庶,尤其是福州府、泉州府、漳州府一带,官员油水丰厚,倒也不是清苦之地,不过对于原本即将升任侍郎的少詹事来说,这个升官的好消息可能是晴天霹雳。留在京中才有平步青云的希望,远离京师以后,不久就会被朱瑄淡忘,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人脉也会疏远,即使他之前曾在詹事府任职多年。 唯有留在京师方能顺利进入权力中枢,一朝被赶出京城,前途渺茫。 少詹事怎么想,没人知道。 朝官们对此议论纷纷,谁都没想到朱瑄登基以后的第一个下马威不是报复昔日的仇家,而是将东宫属臣明升暗降。 金兰忧心忡忡,这晚朱瑄踏着清冷月色回坤宁宫,她去前廊迎接,帮他解了披风系带,轻声说:“我知道少詹事催促你选妃的事。” 朱瑄双眉略皱,手指抬起她下巴,借着廊前朦胧的灯光看了她好一会儿:“谁告诉你的?” 金兰笑了笑,眉眼微弯,搂住他的胳膊:“这种事就不用瞒着我了,我心里有数。五哥,你这么对少詹事会不会不太合适?其他东宫属臣会怎么想?你才刚刚即位,正是用人的时候,别为这种小事让功臣寒心。” 朱瑄低头看她,确定她没有因为少詹事的奏疏伤怀,道:“我不是意气用事,正因为我才即位,所以要严惩少詹事,他是东宫旧人,了解我的脾性,更要罪加一等。” 他会尽好自己的本分,努力革除前朝的弊政,谨言慎行,勤勉为政,不偏不倚,克勤克俭,亲贤者,远小人,平衡内阁和司礼监,确保朝政稳定,百姓可以安居乐业,朝臣能够畅所欲言,但是后宫之事是他的私事,他不允许朝官指手画脚。 越是登基之初,他越要表明自己的态度,让朝中大臣知道他的逆鳞是什么,以后他们才不会三天两头上疏议论后宫事务。 金兰叹息,原来少詹事就是朱瑄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 月底,朝廷正式颁布即位诏。 此前嘉平帝荒废朝政,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都对即位的朱瑄寄予厚望。即位诏颁布的当天,六科廊房前人头攒动,摩肩继踵,没有资格参与起草诏书的年轻官员争先恐后地往前挤。宫门外,张贴告示榜文的午门前也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认字的百姓大声念诵出榜上的诏书内容,围观百姓一边听,一边大声议论。 即位诏往往体现新君的治国理念,主要内容就是除旧布新,革除前朝弊端,发布新的政令,激发臣民对新朝的拥护和信赖,确立巩固新君的地位。 金兰一面料理宫中庶务,一面吩咐宫人去宫外洒扫房屋。几天前她接到枝玉的信,枝玉上个月去杭州府观潮去了,按行程再过十几天能抵达京师,贺枝堂、祝舅父和她同行。 虽说还在丧期,坤宁宫依然粉刷一新,预备举行皇后册封礼。 不久前嘉平帝的宫妃们已经搬入麟禧宫,周太后住仁寿宫,宫中没有妃嫔,六宫空置。 朱瑄下朝之后就会待在坤宁宫,御前近卫和近侍的身影每天往来于乾清宫和坤宁宫的长街曲廊之间,坤宁宫显得愈发热闹。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杜岩、小满这些东宫旧人从太子妃的近侍变成坤宁宫的大总管,难免自鸣得意、忘乎所以,其他从东宫跟随过来的宫人也个个眉飞色舞,意得志满。 上到掌事太监,下到洒扫的粗使内官,人人心浮气躁,短短几天之内,闹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