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藤低头走路,一进班,有种恍然间时间倒退的感觉。 最后排的位置趴着睡觉的人。其他同学各做各事,但上空笼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氛围。 这个班又回到了她来时的模样。 坐镇的人回来,高三六班的名号重新响起来,各路妖魔鬼怪不敢再肆意横行,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全都咽进肚子里,首的位置走时是谁的,现在还是谁的。 夏藤放东西的声音不轻不重,她没刻意敛着,也没故意加重,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足够吵醒后面的人。 他没怎么睡,他在等她来。 祁正慢慢坐直,眼睛眯了一会儿,睁开了。 他等她收拾完,“喂”了一声。 夏藤无视,把各科作业理好,要起身出去。 “喂。”他又叫一声,拉住她的校服,“你乱跑什么?” 夏藤挣了两下没挣开,“我要去交作业。” “课代表是死的?” 听见这话,夏藤笑了一声。 “你忘了么?” 她抬起眼,目光平而凉。“因为你,没人敢收我的作业。” 第25章 …… 这辈子干过多少欺负人的事,祁正记不清了,他不会回想,他对世界是抱着仇恨的,因为世界没有善待他。他不相信有好人,有也轮不到他头上,从他开始认识这个世界起,从未有一个好人来到过他身边。 支离破碎的家庭,遭人诟病的身世,乌烟瘴气的长大,被抛弃,被讨厌,被羞辱,这个过程可不怎么美好。 好在他也未曾尝过美好是什么滋味,日子将就着过,死不了,也就这么长大了。 他只觉得所有人都欠他的。 就算他们什么都没做,他也觉得欠他的。 为什么? 因为他也什么都没做,可是所有人都看不起他。 认识他的骂他讨厌他也就算了,道听途说的凭什么骂他讨厌他?他反击,吼两嗓子回去,他们就变本加厉,指头越指越近,恨不得戳死他,唾沫淹死他。 他那时候还小,走路上,有小孩拿石头砸他,砸到他脑门流血,嘴里还振振有词:“没爹没娘没教养”,他砸回去,小孩使劲哭,小孩他妈就冲上来扯着他的头发扇他耳光,骂声尖锐,重复的话也不外呼那几句,没爹没娘,不是个东西,你怎么不去死……这样。 小孩哭的撕心裂肺,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越大声他妈抽的越来劲,祁正双手抱头蹲在地上挨打,他那时候就在想,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别人打他,他打回去而已,这也错了吗? 后来他明白了,还击没有错,弱者还击,有错。 谁家丢东西了,就说是他偷的,谁家娃哭了,就说是他欺负的,东家西家但凡出点破事儿没人认,这锅就扣他身上了,他声嘶力竭的为自己辩解,没人听呐,说你没良心,说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干了还不承认。 别的小孩哭,人家有爹娘疼,他哭算什么,只会讨嫌,挨骂,招打。祁檀在外面苟延残喘,根本不管他的死活。 大概是那会儿起,他的善意,天真,良知,就这么被人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打了出去。 往后的几年里,被暴力充斥,黑暗里行走,与豺狼虎豹为友,又恶又狠,再也没有人欺到他头上,他们再敢瞪他,打他,骂他,他就去挖他的眼珠,卸他的胳膊,撕他的嘴。 说来可笑,以暴制暴竟是最有用的方法,要讲究文明那一套,也得看有没有人愿意管。 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太阳照常升起,旁人只道新的一天又到来,可看不到还有多少人在哀嚎。 多的是人,死在光照不到的地方。 祁正不愿做那种人,所以他要拿起尖刀,自己拼出去。 …… 扯远了。 夏藤这么问他,他就往前回想了下。 他干过的事儿太多了。 他不记得什么时候不让课代表收她的作业了。 夏藤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你们这种人,总是忘得很快。” 随口说的话,干的事,实施者很快就忘了,承受者却要一直记着。 是了,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