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说什么,她乐意跟他乐意嫁他。 她还说过什么,何必为了一纸婚书,一辈子拴在那个男人身上。 史文恭说,她怕他。 史文恭声称,听到过她的心里话。 史文恭骂他禽兽不如。 而现在,她支支吾吾的,要和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单独对口词。 倘若给武松哪怕半刻钟时间,他也许就能梳理出这些言行背后的真情假意。可现在,她冷不防的叫他回避! 他昂首,声音有些冷淡:“不行。” 潘小园意识到说错话,急得出汗,还是要对他温柔以待:“我要问史文恭一些话。” “为什么不让我听?” “因为……”潘小园回头,忽然发现史文恭头朝侧面一偏,已经又陷入深深的昏迷当中,听不到他的呼吸。 她努力学着武松的气质,挺起胸脯,几乎是命令的口气,沉稳地重复一遍:“把他救醒,我有几句话要问——可能会牵连到你宋大哥,我怕你听不进去。” “宋大哥?” 武松一皱眉,已经想通了这三个字里千丝万缕的暗示,干脆利落道:“不可能!” “我要听说史文恭亲口说。” “这人是梁山仇敌,不是我一个人的。要让他招供什么,上梁山,大伙一起听。” 有理有据。潘小园摇头反驳:“不行!”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这人没有丝毫信誉可言,连他授业恩师都能坑害!你指望能从他口里听到实话?” “那……那也让他开口再说!他以前做过的事,请你……暂缓一缓,之后要把他怎样,那是他咎由自取,我何苦拦着?” 见他依旧冷着一张脸,心中莫名其妙有些打鼓。想退缩,更想温言软语的求他。 求他什么?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那么多次大胆胡闹,你都容忍了,这回,再让我任性一次? 潘小园抿着嘴唇。唇瓣被咬得无甚血色,一点点白色的牙齿尖儿现出来,隐约看出些冷漠的攻击性。 “武二哥,别忘了我潘六也是梁山一员,史文恭是在我手里捉住的,要如何处置,无论如何我也能说句话吧!” 居然公事公办的开始跟他理论了。武松毫不客气地噎回去:“那我还是步军头领,按军法,公差在外,一切将校以下人员都听我调遣!你也不例外!” 潘小园一股气噎得胸口疼。很久没被他这么甩脸色说话,委屈涌上来,竟马上有点想哭。 还是理智地让步:“那好,你不用回避,但是要先、先把他救活……” 武松轻轻摇头。史文恭已然失血过多,放任他就此断气,也算是给他免了更惨烈的命运。倘若周老先生在彼,应该也不愿目睹他死得太难看。 但要说对他施以援手…… 幸亏这话是只让他武松听到,否则她马上就无法自称“梁山一员”了。 潘小园终于意识到,这人的心简直就是铁板一块。此前他的所有对她的让步,完全不在于他俩有多亲密、是什么关系;原因只有一个:他乐意! 用力瞪他一眼,还是不敢大声跟他理论,反而眼角的泪忍不住,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滑到嘴边,飞快抿掉,鼻子免不得一皱。 她声音有些颤:“你是……不相信我了?” 武松深深看她一眼,忽然意识到手中还亮着刀子,冷光如同黑夜的流萤。方才她就是在他那布满死亡威胁的刀光下面,跟他强词夺理夹枪带棒。 他将刀收入鞘,终于有些气短,摇摇头:“不是,但梁山……” 他的声音突然被打断了。外面的院墙附近,冷不防响起一个投石问路的女声。 “六娘、六娘?……武松……你们歇了没?” 扈三娘。里面武松和潘小园同时一惊。潘小园蹑手蹑脚,快步走到厅里,挨着墙,轻声回应:“什么事?” 扈三娘想着那些穷凶极恶的残兵败将,火急火燎来示警。眼见小客店不像被打砸过的样子,心已经放了八分。此时再确认一下:“我们那里经过了些曾头市的暴兵,只怕又有人来骚扰你们,特来告知——这里可有陌生人来过?” 武松将前情一串,立刻明白扈三娘那里发生了什么。 他心想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