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这么句话说出去,料得武松不会再把他送回鬼门关。果然,看他勃然变色却努力控制的表情,史文恭心情舒畅,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潘小园轻轻拍拍武松肩膀,让他别和这人一般见识。两人目光一对上,都是脸一红,赶紧各自分开。 武松的眼神,焦虑多过冷静,多过方才那一刹那的柔情。潘小园知道为什么,更觉得万分难受。 如何告诉他,方才自己那奋不顾身的一个袭击,虽然并非柔情蜜意中的情之所至,虽然只是为了堵他说话,虽然看起来像是个放荡的算计,但……这个场景,其实已经在心里描绘过很多次了? 只是时间紧迫,又当着史文恭的面,如何能把这话说开。倒是有些盼着他狠狠怪罪,只要她还有机会解释。 武松轻轻摩挲着刀柄,不免觉得有些手痒。好在一切还在他的控制之下。他不是那种见色忘义,为了一个女人便能放弃原则的人。方才下决心给史文恭一个痛快,手底下却也非百分之百的稳当,知道这一刀下去,他武松算是彻底陷在晁天王遗言的旋涡里,等回到梁山,不知又是多少口舌,多少心机,多少虚伪的勾心斗角。 所以……放任她胡闹这一回,正好给他一些拖延的理由。 但这想法也不能跟她说。否则这人“恃宠而骄”,以后变本加厉,哪天非得把他坑死不可。就让她先愧疚着吧。 潘小园抛开那些若有若无的心思,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局面上,忽然说一句:“把刀挪开吧,他使不出坏,我把他两只手都跟身子裹一起了。” 真是天真。武松忍不住一笑,怒气就没那么盛了。倘若是正常状态下的史文恭,就算把他手脚捆成粽子,他怕是也就当是沾了个蜘蛛网。但眼下能看出来,这人徘徊在阎王殿门外,这时候就算是郓哥能杀了他。 于是把刀移开,嗤的一声,轻轻扎在旁边的木板上,深深没进去大半截。刀刃就亮在史文恭目力所及的位置。算是提醒他,这里谁是老大。 然后朝潘小园使个眼色,指指外面月亮,意思是你的时间不多。 史文恭不屑一顾地看一眼,虚弱着问:“娘子有什么要问的?史某知无不言。我不强求你信我,但谎言必有疏漏,你若是从我的话里听到半个漏洞,随时取我命去便是。” 潘小园不动声色地瞧瞧他。史文恭是聪明人,知道这不过也是个交易。命换情报。 柴房里阴暗湿冷,一只黑臭虫顺着腐朽地板,爬上史文恭的手背,大摇大摆啃噬起来。史文恭手微微一翻,试图把那虫子拍死。试了几下,那臭虫依然活蹦乱跳的到处逃窜。 潘小园看不下去,伸手一拂,把那虫子拂下去了。 史文恭无声长叹,苦笑:“多谢娘子。” 潘小园将思绪梳理顺畅,开门见山地问:“我想知道两件事。第一,梁山泊寨主晁盖晁天王,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疑心早就慢慢发酵,但还是需要格外谨慎地确认。知道史文恭诡计百出,但眼下他一条命里去了九成,大脑供血不足,想必也无力进行复杂的算计。而自己这边,加上武松,两副机警戒备的脑子,不怕跟他较量。 史文恭略微闭眼。良久,一个冷笑。 “娘子怎么……想起问这种问题。这事江湖上传得有鼻子有眼,梁山寨里天天都要说上百八十遍,还有谁敢不信。” 潘小园从他的语气里敏锐地捕捉到一些情绪,但好在心里有所准备。 “别转弯抹角,请你看在我方才救你命的份上,跟我说句实话。” “有必要吗?” 武松耐不住他磨磨蹭蹭,说:“大丈夫敢作敢当,承认了又怎样!” 他眼里的杀气一直没下去。若是潘小园失去了救人的兴趣,随时准备送史文恭上路。 史文恭微微叹口气,转过面孔,摆明了不想跟武松交谈。 “实话可以说,但只跟史某的救命恩人说,武松你给我滚蛋。” 武松怒道:“你……” 潘小园连忙按住他拳头,手指头指指自己脑袋。这人在生死边缘徘徊了这么久,思维有些偏执,也可以理解。 史文恭连连冷笑,直到气息不继,又有晕过去的迹象。 “武松,你不懂……我史某不是君子,但……恩怨分明……别以为我不知……现在没死……全、全仗六娘,要报答,也……只报答她,你、没份……嘻,脸皮真厚……” 武松冷静下来,表示拒绝:“欺她不通江湖事务么?” 他不在,没人把关,天知道这人嘴里会跑出多少马车来。 史文恭眼中甩出极度的不屑,淡淡道:“是要我立个毒誓,还是怎地?” 潘小园确实不太相信这人。十句里能有半句真话,算他好心。 史文恭看出她眼里闪过的怀疑意思,脸色微微一变,笑道:“娘子听着,我是骗过你,但你救我于水火,往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