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石秀闯进来,先是吓一跳,整个人往后一缩,然后才认出来,十分礼貌地开口,口音矜持古雅:“这位……壮士,此处可有笔墨纸砚?” “没有!”石秀粗嗓门,看也不看他,角落的水缸里盛了壶水,这就大踏步出来了,砰的一声关门,把那满地灰尘中的字句关在屋子里。 门口看守的其他几个好汉肆无忌惮的窃笑:“写的什么鬼画符……一个字儿都认不出来,哈哈……身子那么肥,手指头倒挺灵活!” 声音不大不小,一点也不担心让里面的人听见。 潘小园接过水壶,心中难以置信:“那个……隔壁……是……不会是……” 不敢说出来,双手伸到头顶,比了个叩拜的模样。 石秀难得的咧嘴一笑:“是!” 潘小园心潮澎湃。和艺术家皇帝做了一夜邻居! 看来石秀还不仅是“监管”她的。——更令人百感交集的是,她的房间里有床有铺,隔壁的“难父难子”,身边却只有软垫子!想想都要乐出声来。 一点也不同情艺术家。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声色犬马,已经折够了投胎时带来的福分。虽说当初意外登基并非他本意,但享受了这么多年皇帝的待遇,却将整个国家不管不顾,直至其危如累卵,也是难以辩驳的罪过。 比起平行历史中,他袒衣牵羊、潦倒辽东的下场,眼下好汉们待他算是客气。 “据点”里陆陆续续的人来人往,纷纷繁繁的听着七嘴八舌,再通过石秀的只言片语,才还原出这一整天的变故来。 官家赵佶在金明池内众目睽睽的被劫驾。郓王赵楷同时失踪。联军六万人几乎兵不血刃地进驻东京城。高俅已死,殿帅府被烧,几十万禁军齐齐解甲,举手投降。 联军效仿陈桥兵变,约定不得惊扰百姓过甚,更不能烧杀抢掠。因此进驻之后,东京城乱象渐稀,几处火势都被控制,骚扰百姓、乱查户口的巡逻兵士也被严格约束起来。 太子府、康王府被重兵包围,几十个朝廷重臣也被先后劫持——有几人府上护卫严格,联军豪杰们打不进去,也只好放过。其中有人失手被捉入狱,但眼下也已经被解救了出来,并无大碍。 总体来说没伤太多人命。只有蔡京老态龙钟,府衙被闯入的时候正拥着姬妾饮酒,吃了一吓,当即心脏病发作,两眼翻白。大伙象征性地抢救了一下,当然无甚卵用,蔡京没多久就呜呼哀哉,府上一片凄凉。 大部分高官都已经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控制,无法互通声气。他们被劫持冒犯后,第一反应都是:“你们是谁派来的!” 好汉们并没有诚实地自报家门,而是按照吴用布置的阴招儿,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嫁祸给了一个人。 “国君昏庸,太子无德,郓王三皇子才是最该坐上御座的——你说是也不是!” 高官们听了这句话,反应各不相同。 都知道郓王深受官家宠爱,而当今太子只比郓王大一岁,行事谨小慎微,品德上却也无可指摘。这种局面,僵持一年两年还好,太子总不可能做一辈子完人。但凡太子做了什么错处,给人抓住了把柄,那么郓王上位,便是迟早之事。 ——难道郓王等不及了?效仿本朝太祖,又来了一次黄袍加身?可他的兵是哪儿来的? 没时间思虑太多。暗地里支持太子的官员们——譬如王黼、白时中——自然是痛心疾首,没想到对方先下手为强;再看外面一片乱象,知道己方已经无力回天。郓王既然逼宫成功,自己小命难保,于是赶紧倒戈投诚,以免被郓王清算。 同时暗暗跌脚:郓王殿下平日不显山不露水,谁料到居然暗中勾搭了这么多江湖势力,简直可怕。 暗地里支持郓王的官员们——譬如李邦彦、蔡攸——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郓王开始行动了?怎的没通知自己一声呢?到底是哪个性急的家伙起的头? 互相猜来猜去,又怕是郓王派人来试探自己,于是大多顺水推舟,表示忠心:“早该如此,我等唯殿下——哦不,唯陛下马首是瞻!” “喏,既如此,这份以郓王名义发布的公告,你签个字。” 签了字,就说明政变计划自己有份,相当于把自己彻底卖给了“政变”团体,留下终身的把柄。但不签不行,七八柄快刀指着脑袋呢。 控制了最首要的十几名大员,剩下的官员便知道怎么站队。圆滑派、中立派也再不敢发声,静观事态。而极少数不怕死的官员,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