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司机说让他等一会,然后便不由分说地拽起孩子的腕子,拉进了洋楼中。 男孩错愕,想要挣脱月儿的桎梏,可又怕自己力气大伤了这娇滴滴的少妇,于是只能乖乖跟着,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妈,我听说你有个差不多大的儿子,能帮我找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么?我会把钱给你的。” 李妈听了赶忙笑着应了:“少夫人说哪里话,少夫人不嫌弃就行,哪敢要您的钱?” 话虽是这么说,在月儿看见男孩板板整整地站在她面前时,还是有着说不出的高兴的。本是个清秀的半大孩子,之前邋遢着也辨不出模样来。她一高兴,便多给了李妈些现大洋。 “走,左右少帅不在家,帮我办趟差事。做得好,我向少帅求情,让你参军。” 一路上,月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男孩。她年岁虽不大,却真心是待孩子一般待他。可这热切目光落在少年人的脸上,却让人满腔灼热。 男孩很快便感觉不自在起来,他别扭地想要告诉月儿莫要再看他了,然而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她是少帅的妻,便是他的半个恩人。士死且不避,看看又掉不下块肉来。 “你多大了?” “十四岁零二百一十一天。”男孩答得中规中矩,像是做一场汇报。 月儿错愕,一来为这孩子较真的性子,竟能精确到天数。二来她自己也不过十六岁出头,却看起来比这男孩成熟许多。 不知是男孩天生发育比女孩晚,还是这孩子缺少营养,显得过分瘦小。总之二人坐在一起,怎的都不似同龄人。 “不错,”月儿点点头,笑靥如花,“连日子都记得这么准,看来是个可托付的。交给你件事,替我办好。哦,对了,你叫什么?” “狗娃。” 狗娃?月儿今儿既然带他出来了,自然有月儿的道理。虽说名字这东西无论好坏,皆是父母一番情谊,但少帅夫人的小跟班叫狗娃,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你……介意多个名字么?” 月儿的语气充满试探,男孩的语气却笃定许多:“代号而已,请夫人赐个名字。” 男孩说得风轻云淡,可姓名大事,自己不过相识不过一日的路人,就妄自做主,确实不好。 “你读过书么?要不你自己想一个?” 男孩依旧身体笔直,目视前方,语气也丝毫无移:“代号而已,我没读过书,请夫人赐一个吧。” 月儿打出生到现在,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这般执拗的倒是头一次见。更何况,还是个比自己小的小孩子。 月儿心底暗想,这等少年,性子定然倔强如牛,起个“大牛”最合适不过了。可转念想来,这和“狗娃”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你从前都吃过哪些苦,但我也是个苦命人,便知道这世间的苦,千奇百怪,最后都是归于雷同的。既有缘救你一把,就祝你涅槃重生吧。就叫槃生,如何?” 男孩没有说话,同样也没有看向月儿。她登时红了脸蛋,觉得自己果然是妄自托大了。 “你……若不喜欢,没关系的,我晚上再劳少帅为你……” “我喜欢,槃生,就是不会写。” 月儿被男孩的笃定惊了一惊,一颗心也算是落了肚子。“喜欢就好……待来日有时间,我再教你如何写。” 随后,想起了自己带槃生出来是要干什么了。 她从手包中掏出一沓美元递给槃生:“一会到了广德楼,帮我去办件事。” 第十五章 东北高寒,饮食口味偏嗜咸腻,以御风寒。广德楼则是酒肆林立的昌盛街里一枝独秀,主打的是口味清淡的淮扬菜。 按理说这种精细做派的饭馆在粗犷的锦东城是没有什么市场的,奈何人手里有了票子,便无论什么身份学识,都学起了附庸风雅之事。当权者名流士,多有人觉得吃上一顿精致的淮扬菜,是身份的象征。 好不好吃,合不合胃口,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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