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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谢范打听到的当然不止于此,然而,这件事牵扯的实在太惊人了,他压根儿就不想搅合进去,衣飞石的亲卫怎么说,他就怎么交代。

    他这时候装鹌鹑故意一副累瘫了的样子,也正是不想被皇帝差遣着再跑一趟。

    ——人在衣飞石手里,怎么弄都是衣家的事。往他眼皮底下过了一手,万一裴露生死了疯了失踪了,他白扛一口大锅,不上算。说穿了这事与皇帝安危无涉,他明哲保身不算对皇帝不忠。

    谢范的回答,与先前宰英的回禀一般无二。这是件挺反常的事。毕竟,宰英是暗中监看,谢范却是带着圣命去的。哪怕只是口谕而非明旨,以衣飞石事上之恭顺,绝不可能对谢茂的旨意如此轻怠。就算他有下情无法分身,怎么也得写封信或是捎个口信,详细解释一番吧?

    只叫亲卫来应酬谢范?

    谢茂沉默着用手指轻轻敲击膝盖,只怕衣飞石根本不在别院了。

    ※

    衣飞石早已派人在两家西河巨贾在京城的宅院外监守许久,此时亲自带人来提人。

    他之前只守不捉,是没有拿下裴露生之前不能打草惊蛇。如今文双月指证裴露生杀人,皇帝也匆促回京,再不把人拿下,只怕这两家都要被灭口了。所以衣飞石立刻带人行动。

    让衣飞石觉得很意外的是,他来捉人的过程很顺利,没有任何人前来“截人灭口”。

    唯一麻烦的是,两家书房里只有一家存着账本,另一家所有私账都不翼而飞了——被押在书房里的马英福表现得也很错愕,似乎账本并不是他偷偷藏起来或是销毁了?

    “定襄侯,我马家也是常年在西域行走的义商,你这样闯进民宅肆意扣人抄家,是何道理呀?”马英福突然变得底气十足。没有私账,就没有他走私的证据,那他还怕个鸟?

    衣飞石反手一拳捶在他脸上。

    马英福嗷地捂着嘴蹲下,啪嗒啪嗒吐出几口鲜血,混杂着白森森的牙齿。

    曲昭冷笑道:“爷教你个乖,道理?拳头大就是道理。”

    衣飞石叫亲卫在书房里重新搜查一遍,马英福呸呸吐完牙齿,满脸横肉挂着狞笑:“这天日昭昭朗朗乾坤……”

    曲昭学着衣飞石的模样,又是一拳捶他脸上,把他仅剩的几颗牙齿也都晃了下来。

    “你瞅瞅。”

    窗外冷月如勾,夜色昏暗。

    衣飞石不愿听曲昭和马英福打嘴仗,说道:“就算没有账本,你往陈朝偷运徐子铁与南疆树胶,一路往西总有痕迹留下。你还派人去西域杀自己人灭口了?”

    他口吻冰冷,“西边我说话比你算数。想杀人灭口,你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马英福脸色瞬变。

    徐子铁名义上是铁,其实谢朝煅烧出的一种合成钢,比寻常钢铁更锋锐坚韧。

    徐子铁的配方与煅烧法一直被谢朝视为机密,由户部直属的铁课负责发放铸引并监管保密。

    近十多年来,徐子铁满战场乱扔,也不算特别稀罕了,往东边、北边偷贩一点儿,朝廷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西北,衣家势力庞大,又与陈朝处于交战状态,任何商队只要敢往西边夹带徐子铁,甭管是往陈朝走私,还是打算卖给西域诸国,抓住就砍,找谁哭都没用。

    南疆树胶也是同样被限制流通的战略物资。

    这种树胶用于黏合箭羽、制造硬弓,比一般材质更轻便黏着。

    在缺乏甲胄的时候,用南疆树胶涂抹藤革,就能制成足以抵御箭矢的硬甲,既不生锈发霉,还能阻隔雨水,唯一的坏处就是容易被焚烧。

    这东西本来不值钱,往前几十年,朝廷也允许商人种植贩卖。

    然而,如今谢朝南边与浮托国交战,境内的南疆树胶比徐子铁还稀少,谢朝自身都不太够用,文帝时期就下旨严禁民间流通,一并收归户部监管。

    如裴濮这样在户部经略多年的老尚书,怎么可能与南北巨贾没有私下往来?

    马英福出身西河大族,不止和裴濮是多年老友,连如今的陈阁老,已经病休的林首辅,也都曾收过他马家的孝敬——朝廷顾着名声好听,不能与民争利。可是,这么几十年仗打下来,不止前边有粮有饷,国库每年还能略有盈余,与商人打交道,这事怎么办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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