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芝都能在太庙里占个堂皇高大的位置,长兄为何不能?他看着谢茂肖似太后的眉眼,心想,我总想他是皇父的儿子,却忘了他也是湛姐姐的儿子。他有那么好的母亲,我为何总以为他心肝黑透了? 谢范张了张嘴,憋出一句话:“兹事体大,还请陛下上禀太后,再与宗正义王叔商议。” 他还是不肯承认谢芳和太后有什么关系,不过,给大哥追封皇帝嘛,谢范觉得,这个可以有。 问明白谢范的态度之后,谢茂就不再问了。饥肠辘辘的谢范受惊之下,连饭都没在太极殿混,皇帝挥手他就急急忙忙告退了。 谢茂又是一宿没睡,脑子里还在为亲妈和谢芳的事炸雷。 吩咐传膳之后,他稍微有点困,就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正眯着半梦半醒之间,突然听见一个少年尖叫的声音,刺得他耳心微疼,不禁皱眉。 在太极殿服侍的奴婢皆是训练有素,哪怕一跤跌下去摔断了脖子都不会吭一声。 谢茂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这样无礼地叫声惊动了。 在旁服侍的朱雨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察看外边发生了何事。 谢茂突然睁开眼。他想起来了,他前不久才把郁从华带回太极殿。这太极殿内,唯一规矩上不太像话的,大约也只有这个没有经过正常渠道升上来的郁小太监了。 想起朱雨和郁从华不太对付,谢茂稍微将身边的窗户推开,往外看了看。 远处就看见几个提着食盒的太监跪了一地,地上洒了些汤菜炭火,郁从华灰白色的毛皮大衣上似是沾了污秽,正在跳着脚抖落。这一看,就知道两边都埋头赶路,不慎撞在一起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哪怕郁从华规矩不好尖叫出声,谢茂也不生气。 他看着郁从华牵着衣裳蹦达的小模样还挺想笑。郁从华身上穿的毛皮衣裳不是他这个等级的小太监该有的,显然是赵从贵私底下的照顾。谢茂也不缺这点吃穿,把前世忠心耿耿替自己死了的小孩儿锦衣玉食养起来,哪怕看了他心里也开心。 相比起报仇,谢茂其实更喜欢报恩。前世之恩,今生不负。皆大欢喜么不是? 眼见朱雨已经出去了,正要两边开解,谢茂就撇过头不打算再关注。窗边小风还挺凉。 哪晓得就在他松手放下窗板的一瞬,眼角余光瞥见原地蹦达的郁从华跳了起来,一脚踹在朱雨的小腿上! 这动作把谢茂惊呆了。 朱雨是什么人?朱雨是服侍了他多年的内侍,在太极殿,除了赵从贵、余贤从,就属朱雨、银雷品级最高,这是在太后、衣飞石跟前都极有体面的奴婢,别说打了,连太后训斥朱雨一句,都要看看皇帝的脸色。俗话说,打狗看主人,混到朱雨这样的地位,打他就跟打皇帝没什么两样了。 朱雨却似习以为常了,退了一步,继续弯腰和郁从华说着什么。 郁从华年纪还小,个子矮,在太极殿前更不能高声喧哗,所以朱雨跟他说话时稍微弯腰,原本也不算什么,可是,郁从华一个不乐意了,居然又跳起来踹朱雨的小腿,一连踹了两下! 谢茂脸色一沉,吩咐身边的宫婢:“叫朱雨把郁从华带进来!——赵从贵呢,叫他来!” 郁从华这些天被养得极其骄傲,天不怕地不怕,不过,他心里还是明白,他的骄傲都来自于皇帝对他的宠爱,所以,他心里对皇帝极其崇拜依恋,进了太极殿特别乖巧。 眼看着身上的菜渍甩不掉了,他进门前就把大衣裳脱下来,扯了扯底下的锦绣夹袍,在殿前竖起给诸大臣整理妆容的衣冠镜前整理好衣饰,这才躬身束手进来磕头:“奴婢拜见陛下万岁。” 赵从贵也被找了来,谢茂劈头盖脸就骂:“朕叫你好好带着他!看看这是养成什么东西了?” 赵从贵已经知道殿外发生的事了,忙道:“陛下息怒。奴婢知罪。” 他这几天确实没空理会郁从华。然而,私心里,他也确实不怎么想管束郁从华。 这小太监性子左,贪馋爱吃也罢了,皇帝跟前亏不了他的嘴,架不住这小子懒怠又狂悖。日日睡到巳末时牌才醒,稍微说一句就阳奉阴违,这差事怎么安排?规矩怎么教?管得严了吧,得不了好还被记恨,干脆就不管了。 反正太极殿又不是养不起闲人,好吃好喝伺候着,赵从贵还给他安排个太监当役使。 至于他在太极殿里作威作福,欺负宫婢宫监,嗨,都是奴婢,搁哪儿不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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