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与定襄侯正在屋内打仗,谢茂等待的客人终于冒着风雪来了。 来的还不是单独一人,这三位陈朝大儒是商量好之后一齐来的。和半夜爬床的农女不同,三位大儒都正经请了卫士通禀。因谢茂早有交代,卫戍军就直接把他们亲自护送来了。 银雷听着屋内的动静,还是硬着头皮敲了敲门:“禀圣人。” “这回真来了。”衣飞石顾不上自己,先服侍皇帝理正衣襟,手脚灵便地替皇帝戴冠,“臣要回避吗?虽是三个老头儿……”万一联手打你呢? 谢茂都被他逗笑了,说:“他们是什么人?朕还得避人召见不成?” 说完才发现衣飞石已经把衣裳都换了,头发也拆了,若是不回避,岂不是被人知道他与自己同榻而眠?谢茂不想让他回避,他觉得衣飞石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要回避?可他也不想被陈人传衣飞石的闲话。 “银雷进来,”谢茂毫不客气地让三位大儒在外等着,“替侯爷束发。” 等到衣飞石重新束发戴冠,穿戴整齐,已经是两刻钟之后。 三位陈朝大儒进门,并排站在一起,还是没有立刻就向谢茂跪拜磕头。常笃阴着脸,鲜伯珍脸上还有一块淤青,可见三人沟通的过程比较激烈。 谢茂观察的重点不在这二人身上,他看的是井桓。 井桓面色沉重,一副死了爹的模样。 ——谢茂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三位先生深夜来见朕,可是改了主意,决意为柏郡陈民活下去了?”谢茂问。 “我们有一个条件……” 谢茂一直笑眯眯的模样,让鲜伯珍以为这件事有商量的余地,哪晓得什么条件都没来得及说,谢朝的皇帝已一挥手,道:“没有条件可以谈。” 常笃脸色一变,正要说话。 “你们故国太孙陈久芳已经成了朕的长乐侯。这片大地已经是朕之疆土,你们和朕谈什么条件?天昌帝在位时,你也同他谈条件?他不答应,你们就去死?” 谢茂冷笑一声,道:“朕不在乎你们死不死。” “陈地的大儒文人学子死光了,恰好。朕朝内多的是俊颖秀才等着为官做宰。” “你们要死,好哇,不食谢粟,有骨气。教训你们的徒子徒孙,教训你们的同窗党人,都去死,都不出仕,都不替朕效力——等着生于谢地,长于谢地,说不得父祖亲朋还有死在两朝交战的谢籍官员代天牧狩,爱惜陈民?” 明知道这三位大儒都已经动摇了,谢茂也故意透了口风,给他们一条出路。 只要你们肯抱朕的大腿,朕是可以让你们入朝当官的,包括你们的弟子同党,都可以当官! ——这和被召入衣飞石私幕,憋憋屈屈给临时成立的民部当顾问强多了。 在西北督军事行辕当幕僚,什么保障都没有,只有义务,还得背负陈奸的罪名。 衣飞石为什么要拉他们当幕僚,真是因为他自己的幕僚蠢,这三位大儒才聪明吗? 不是。是因为衣飞石人手不够,民部所做的每一个决策都需要人去执行,衣飞石并没有足够多自己的人去监督,就得依靠本地大族的势力来强行推进。 井桓、常笃、鲜伯珍这三位所在的家族,就是长青城乃至柏郡最大的世家! 所以这三人进了衣飞石的私幕,基本上每天都要和衣飞石“冷战”。答应衣飞石,损害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利益,不答应衣飞石,他们也害怕衣飞石一怒之下举族皆灭。这三人一直都在战战兢兢地寻找其中的平衡,试图保全自己与家族。 今天被谢茂杀了个措手不及,又被庶民大义压得喘不过气,最重要的是,谢茂和衣飞石不同。 衣飞石顾忌物议轻易不会杀地方大族,谢茂不一样,他是皇帝,惹恼了皇帝,一道圣旨下来,三十个世家也能灭得干干净净。 ——这三人之所以会冒着风雪连夜站在谢茂面前,敬畏的不仅是大义,也是刀兵。 刀兵遏制住了他们的咽喉,大义则给了他们一个开口求饶的机会。 说到底,倘若真是殉国死节之人,陈久芳献城投降的那一日就该自杀殉国了。这都混进了衣飞石的幕僚室,跟衣飞石苟合了这么长时间,还装什么大瓣蒜? 鲜伯珍默不着声地跪了下来,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再起身,跪下磕头,往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