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尚予冷冷道:“你若不姓衣,不至于如此憋屈带累。” 这话太厉害了,衣飞石怔怔抬头:“父亲何出此言?儿子承受不起。” “你是打定主意不肯说了?”衣尚予问。 衣飞石哭道:“儿子说的都是实话。” 衣尚予坐回轮椅之上,推动滚轮缓缓行至门前,衣飞石抱着他的轮椅轱辘不肯放,就是流泪:“父亲,阿爹……” “除了做戏,你从来不哭。” 衣尚予用素净洁白的手帕擦去儿子脸上的泪痕,“你不肯说,我不逼你。你是一家下一任主人,皇帝只认你,我不与你争。” “小石头,为父只最后提醒你一句。” “皇帝说的话,只有一个‘朕’字是真的。” * 镇国公把定襄侯堵在城门口暴打了一顿。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让衣家父子反目,有消息说,是镇国公想让定襄侯辞官,定襄侯则恋栈不去。 刚散了大朝会的谢茂有余贤从报来的消息,知道衣飞石是和丁禅杠上了,又听说衣飞石挨了揍,那叫一个心疼—— 衣飞金都能压着衣飞石暴打,这衣尚予出马,小衣还敢还手吗?不是被欺负得死死的。 他得了消息都想更衣出宫,银雷匆忙来报:“陛下,侯爷已经到太极殿了。” “快让朕看看,哪儿挨揍了?” 谢茂一路飞跑着进门,也顾不上许久不见互诉别情,拉着衣飞石就扒衣裳。 衣飞石被他扒得哭笑不得,忙道:“没有,臣与臣父不过做戏,没有真的……” 谢茂已经看清了他脸上肿起的巴掌印。 衣尚予那手劲儿不是白给的,又是故意做戏,五根明晃晃的红印拍在衣飞石脸上,简直清晰无比。 “做什么戏呢?用得着使苦肉计吗?”谢茂拉着他坐下,忙叫朱雨请赵医官来。 衣飞石就把在茶楼与衣尚予见面的详情挑拣着说了,衣尚予警告他皇帝不可信的事,他当然就噎在了肚子里。 他解释道:“臣归京之后总要娶亲,只得借口陛下猜疑,借机搪塞家中与世人。求陛下宽恕臣,除此之外,臣实在不知如何向臣父交代。” 谢茂不许他亲近妇人,他也不欲娶妻之后辜负娇娥,使人空房煎熬。所以,他不打算娶亲。 这世道,正常男子怎么可能不娶妻?哪怕抬一个进门在家中充作摆设,也总得有那么一个。 前世衣飞石不娶妻生子,还弄了两个风尘美妾在家里搁着,可见对于丈夫而言,妇人是必有的。 他也不能去跟父亲说,皇帝不准许我亲近妇人。衣飞金已经废了,他就是衣家的下一任家主。他说皇帝不许他亲近妇人,父亲必然会怀疑皇帝的居心——故意要我衣家二世而斩? 他只能出此下策,暂时拖上几年。 等两个小弟弟长大了,他再给弟弟娶门好亲,不管是将父亲的爵位给弟弟,还是从弟弟的子嗣中挑两个过继,继承他自己的爵位,后继有人,如今的猜疑就没有了。 谢茂心疼得不行,银雷已经取来冰镇的玉板,用毛巾包好,谢茂亲自给他捂在脸上,说道:“那也不必真的上手吧?看看这手重的……” 衣飞石都没敢说,刚才差一点被爹一脚踹吐血,临了才改换了一巴掌,这是真做戏。 谢茂给他捂了一会儿脸,医官赵云霞提着药箱进来磕头,衣飞石道:“不必了,我……” 被谢茂看了一眼,他就不吭声了。 就是一巴掌的事儿,赵云霞留下一盒子御用的药膏就走了。 谢茂看着朱雨服侍衣飞石敷药,心头梗着一口气,又不知道如何排遣。 他不觉得和衣飞石的事有什么见不得人。 就算顾忌物议,不想让衣飞石生活在流言蜚语之中,所以瞒着外界,不让文武朝臣知道,家人近亲为什么不能告诉呢? 他自知衣飞石和自己不一样,他是皇帝,他做的决定太后不能反对,衣飞石受父权所制,衣尚予也远比太后强势。 但是,真正发现衣飞石因为和他的关系,不得不撒谎,不得不使计挨打,他还是觉得胸闷。 朕给你的感情,怎么能是疼痛和羞辱?朕连这一点保全都不能给你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