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倒是想问问你,是否这羽林卫将军的差使来得太轻易,信口向朕讨了,也可随手丢了?叫你给朕守宫门是委屈你……” “陛下!” 衣飞石眼睛都红了,这话实在太过沉重,他自觉承担不起,“臣不敢。求陛下降罪。” “降罪?”谢茂冷笑,“若你不是朕的小衣。衣飞石,朕若降罪,你担待得起吗?” 若换了任何人在羽林卫将军的位置上,一声不吭消失四天,革职查办都是最起码的处置,运气好的,皇帝开恩,就把官职削到底,光溜溜地回家吃自己,运气不好的,流徙赐死也未必不可能。 ——皇差都能耽误,皇帝的安危你都敢放鸽子,不是找死是什么? 衣飞石留了奏折,也安排了孙崇负责防务,实质上并未玩忽职守。然而,他没走程序,在皇帝跟前就相当于什么都没安排。 作为情人,谢茂当然可以包容衣飞石的不告而别,可是,他们也不仅仅是情侣关系。 衣飞石不仅放了他丈夫的鸽子,还放了他顶头上司的鸽子。情人之间闹个失联算是小情趣,负责宫禁的大臣和皇帝失联了,这是小事吗?倘若不是谢茂张嘴撒谎替衣飞石圆场,甭看他衣飞石既是国公又身负灭陈之功,弹劾他的折子也足够填平两箩筐了。 衣飞石实在理亏,睁着眼睛憋了许久,半晌才说道:“臣愿领国法制裁。” 事已至此,担待不起,也得担待。 谢茂气得霍地站起,往他跟前走了一步。 皇帝那怒携风雷匆促起身冲来的模样,衣飞石都以为会狠狠挨上一脚。 哪晓得谢茂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没好气地骂道:“你办差办出了这么离谱的差错,要想求朕饶了你,难道不该说些好话,哀求一番么?” ……啊?衣飞石给他问懵了。 衣飞石就没想过求饶。确实是他办坏了事,这又不是闺阁吵嘴,怎么好恃宠求饶? 可皇帝都这么纡尊降贵强行给他架台阶了,他岂敢不顺着下来?立刻就是一个乖乖的模样,伸手牵住皇帝的袖子,伏身几乎贴着地,要给蹲着的皇帝也露一个仰头恳求的乖巧姿态:“求陛下饶臣一回,国法无情,臣担待不起……” 谢茂瞪他一眼,打掉他的手,说:“求得不好。” 皇帝一向宽容宠溺,衣飞石几年没刻意装乖了,总觉得有些讪讪。他能哄别人,就不怎么喜欢哄皇帝。在他想来,陛下待我一片赤诚,何敢相欺?就是做错了事,宁愿让皇帝训斥两句,也不想撒谎。 他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抿嘴低头,说道:“求陛下责罚。” 不等谢茂再挑剔他求得不好,他就哀求道:“臣玩忽职守失了臣子本分,求陛下削爵记过,降旨申斥,待臣领了国法,再求陛下家法开恩……” 他手扶着膝盖,完全是因为雨水打湿了衣裳,在屋内捂了一会儿,衣裳渐干,肌肤上莫名其妙觉得有些痒。这会儿皇帝正发脾气,他又不敢当面去挠,只好尽量不着痕迹地用力按了按。 这动作却让谢茂心疼极了,这是跪疼膝盖了吧? 谢茂身为皇帝的理智瞬间就飞了,满脑子都是昏君才会有的想法:就算小衣渎职一回又怎么了?旁人该死,他岂能和旁人一样?他是朕心爱之人,难道不该有特权吗?他就整天跑出去玩不正经办事又怎么样了,朕养不起吗?——至于这么折腾吓唬他吗? “快起来吧。”谢茂拉住衣飞石的手,觉得他手腕上还带着一点润意,顿时更心疼了。 “去洗一洗,换身干爽的衣裳。朕不与你生气了……” 他无奈地说,“以后不许偷偷跑了。” 衣飞石却不敢起身,低声道:“臣谢陛下宽仁不罪之恩,陛下,臣还有下情回禀。” 谢茂已经知道他去黎州了,不过,他想衣飞石无非是担心龙幼株办不好他交代的事,跑那么远也是为了朕尽忠职守嘛,大大的忠臣一个。朝中派系之争他心中有数,并不多牵挂好奇,随口道:“那有什么事好着急的?你先去换衣裳,满身湿冷仔细捂出病……” 衣飞石跪着抬头望他,眼中带着一丝犹豫。 谢茂才意识到,衣飞石也许还办了比不辞而别更出格的事。他实在太信任衣飞石了,笑道:“还真又办坏事了?你岂不知道朕的脾气?只要存心是忠,哪怕出了差错也不打紧。世事岂能尽如人意?朕一生也常有力不能及处。你别怕,朕替你周全。” 他这一句承诺从不打折扣,哪怕衣飞石无故消失了数日,他今日也对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