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剐了吧。”谢茂随口就准奏了。 安顿这群农妇的事仍要交给听事司来办,当地听事司四个主事都被杀了,紧急平调附近州司属前来收拾善后,谢茂再去四岸县的途中,海州郡守金肃迎也闻讯赶来,见面就磕头:“臣失察!臣万死!” “这要是海沙、四岸两个县也罢了,朝海府六个县没一个干净的,你说失察?” 谢茂就在沿途御帐里稍歇,海州委实太热,过了正午,日头也晒得人满脸发红。他的御帐搭在一棵千年老榕之下,树荫隐然,下人服侍他擦了身上的汗,换上干净衣裳,整个人就松快多了。 他端着茶,看着跪在太阳底下的金肃迎,问道:“你当你君父是个傻子?” 金肃迎今年四十出头,国字脸,浓眉大眼,看上去很值得信赖,他长得高瘦,穿着密不透风的三品官服,汗水啪嗒啪嗒往地上掉。被皇帝嘲讽一句,他额头就触地了:“臣不敢欺瞒圣人。治下县属强征农夫之事,臣确实知情——” “神仙种落地,农人惫懒,匠工失专,圣人高瞻远瞩,早就知会地方要做好应对。朝廷更是三令五申,从上到下布置了无数法子,指点臣工们措置好这个局面,臣岂会不知道圣人心忧之处?臣在地方眼看民情怠惰,也是焦心如焚啊!” “强征农夫始于八年前,当时,四岸县令孟况之在任。粮司从济灵河拉了五车果树,码头却没有足够的脚力卸货,只得强征农夫暂代,而后疏通水渠,一天十五个大钱,管三顿饭,也无人前来上工,逼于无奈,再征农夫……” “这些事臣在上任之后,孟况之也亲自来州府衙门与臣商量过。县里确实有难处。” 能吃饱饭之后,原本下苦力的工人都愿意去干更轻省的工作,实在找不到更轻省的工作,回乡躺着也是一种选择。 金肃迎说得无奈,谢茂却能想象出当时这群官老爷的怒气:不来上工?回乡躺着?押着你来不来! “臣当时想着,乡间闲汉太多,饱食无聊也容易惹是生非。既然县里有难处,确实需要使人,偶尔征起农人干一些活,也都是管饭的,并不曾涉及虐待,也未尝不可。” 金肃迎被晒得满脸发红,汗水几乎淌出一个人影,“实不敢欺瞒圣人,不止朝海府,整个海州治下,大大小小都有征役之事。臣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海沙县令如此丧心病狂,竟虐民至此!” 金肃迎的狡猾之处,就在于他认罪,却只认一半。 不知道治下强征农夫?这根本不可能。 但是,他绝不承认自己知道彭润把农夫卖给商人做苦力,把农妇圈起来卖淫。 谢朝的地方官权力极大,偶尔征调治下百姓干点什么活儿,只要不惹到乡绅头上,朝廷根本没人会过问。金肃迎话里话外又表示我这是替朝廷分忧,怕农夫闲汉无聊滋事,起了民变,所以才默许治下县令这么干。 这也是内阁几次照会明里暗里提醒提防的问题,他根据治下情况稍做调整,根本不能算大错。 ——堂堂三品郡守,海州总牧,这点儿权力都没有了? 谢茂知道金肃迎肯定干净不了,可这会儿没有证据,他总不至于和臣下吵嘴。衣飞石守在身边轻轻给他摇扇,他舒舒服服地喝了一杯茶,又吃了半个瓜,下人架起屏风,他干脆在御帐里睡了一会儿。 金肃迎晒着太阳穿着官袍跪了大半个时辰,头晕目眩噗就栽下去了。 衣飞石看得哭笑不得,低声道:“陛下,金大人晕过去了。”陛下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和年轻时一样促狭。这么折腾堂堂三品大员,简直不成体统。 “这还要问朕?”谢茂懒洋洋地枕着他的腿,“泼醒了。” 羽林卫一盆凉水浇在被晒得不行的金肃迎头上,头晕目眩犯恶心的金肃迎并没有晕倒,就是中暑了。一盆水浇下来才是真不行了,整个人眼前一花,浑身抽搐起来。 随行的陆太医立刻上前,施针,喂了清凉丸,金肃迎稍微清醒过来,仍是继续跪着。 衣飞石冲衣长宁点点头,衣长宁低声道:“正审着。晒盐场的人已经都放出来了,这会儿正去煤窑,地方比较远。” 一直到夕阳西下,谢茂才懒洋洋地起身,前往四岸县驻跸。 四岸县中的一帮子涉案的官吏也都被押了起来,与海沙县令彭润勾结的富商吴富筝口供都已经到手了。当天夜里,谢茂在城南别馆下榻,羽林卫守在别馆内外,赵温则带着守备军在外围戒备。 “你看看吧。”谢茂把吴富筝的口供递给衣飞石。 皇帝亲问的案子,涉案者不是自杀灭了自己的口,就是老老实实地交代,很少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