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已经病了有两年了,一直在家中休养,风痹之症影响了他执笔的能力,很久之前他就不能手写奏折了,书房由两个幕僚和长子陈梦湘共同打理——他的私印不可能交给幕僚,一直由陈梦湘掌管。 陈梦湘可以很轻易地替父亲写好折子,再用上父亲的私印,直接递上御前。 ※ 狄琇从陈阁老府上出来之后,转头就去了单阁老府上。 他是林附殷的孙女婿,单阁老则是林附殷的堂妹婿,都是林家的女婿,官场攀附一番,难免走得比较近。 单学礼在书房接待了他,听狄琇把陈府商谈的内容说了一遍。 “陈琦精明圆滑一辈子,生出陈梦湘这样的犬子,委实可怜可叹。”单学礼嘲笑道。 “也是那吴氏委实过分了些。岂有妇人如此无理?”狄琇感同身受地说。 见单学礼含笑不语,他又忍不住试探地问:“陈梦湘固然是虎父犬子,别家女儿养得太厉害了,只怕日子也不好过。” 狄琇指的就是黎洵与其女黎簪云。 去年两位皇孙开蒙,皇帝命常年守着东皇阁的黎簪云进了上书房,成了谢朝第一位上书房女师傅。 当时朝廷就有不少反对之声,纷纷上折弹劾黎簪云与黎洵,闹得黎洵焦头烂额。 这事儿才平息了没多久,黎簪云又搀和进了吴氏休夫一案,有二愣子上折弹劾太后,也有不少退而求其次弹劾龙幼株与黎簪云的——相比起吴氏,在朝许多官员更想弄死龙幼株和黎簪云。 没有了龙幼株和黎簪云襄助,区区一个吴氏能翻得起浪? 京兆府衙门就能一顿刑杖打死这心存妄想、不守妇道的贱妇。 更何况,最让人眼热的,仍旧是龙幼株如今所有的权柄。她主持的听事司不止有监察百官的权力,还拉扯着谢朝上下几百个手工作坊,一年过手多少银两?稍微沾上就能吃饱一辈子,谁不想分一杯羹。 这不仅仅是纲常之争,同样也是赤裸裸的利益之争。 妇人权力大了,抢夺的就是丈夫的利益。龙幼株高踞朝堂之上,多少人觉得她没资格如此风光? 吴氏休夫是邪道,龙幼株主持听事司一样是邪道。与其去收拾一个吴氏,不如把龙幼株拉扯下来,还朝野天下一个公道太平——顺便,将听事司纳入正轨,不再掌于贱婢阉人之手。 这一股势力比单纯维护道学纲常的势力还要更强大一些,何况,弹劾龙幼株与赐死吴氏,对大多数朝臣而言,利益是一体的,都是为了维护纲常阴阳。 妇人就该老实待在后宅,听候丈夫处置,不管是去衙门休夫还是判决妇人休夫,都该被摁死。 这两股势力各怀心思却目的一致,一同发起进攻,力量非常惊人。若是借机扳倒了龙幼株,背后指点吴氏的黎簪云也必然要倒台,身为黎簪云父亲的黎洵难道能脱得了身? 一个教子不善的罪名,就足够让他永远告别内阁首辅的位置了。 狄琇就是想试探单学礼,为了这个首辅之位,咱们动不动手? ——单学礼比黎洵还早两天入阁。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他年资在黎洵之前。 只因皇帝圣心独裁,属意黎洵接任陈琦首辅之位,单学礼就只能将心思放开些,主动退让。 那,如果有可能让黎洵当不了这个首辅呢?搞不搞他? “有几桩旧事。你们这些小辈呀,多半是不知道。” “当年宝珍公主下降裴家,怀胎数月被裴家逆子手刃家中,群臣皆以为裴濮必然下野。” “他如今下野了吗?照旧是户部尚书。” “当年廷推吴阁老入阁之前,有传言称,逆贼谢沣的乳母秋氏,本该是多年前被吴阁老亲审判斩的逆臣之女,朝野哗然之下,以为吴阁老必然入阁无望。” “他照旧入阁了。去岁病逝,风光大葬,荫封子孙,于乡间立碑镌功。” “桐古乡侯余贤从任御前侍卫首领、羽林卫将军时,扈从圣人巡幸皇庄,一日死了两位阁老,群臣皆以为余贤从必死无疑。” “他死了吗?他如今安闲荣养,提笼架鸟,三个儿子有两个都成了一等御前侍卫,另外一个在羽林卫做校尉,深得圣人信重。” “咱们这位圣人,用人单看好不好用,从不琢磨能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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