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发现谢茂那句话说得何等剜心刺骨。如果,当日他没有对谢茂施用斩前尘,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落到今天的田地。 ——但凡谢茂对他还有一点爱意,都不会这么逼他。 ——但凡谢茂对他还有一点爱意,他跪下磕头哀求一句,谢茂都会高抬贵手。 衣飞石被逼到了绝处。 “臣在谢朝蒙娘娘厚爱,授以《箭术九说》,习箭多年。君上以为,什么样的箭最危险?” 衣飞石冷静地问。 涉及到谢茂的性命,关系到计划的安危,什么情绪都得靠边站。 衣飞石答非所问,试图夺回目前的控制权,谢茂则不愿意让他如愿。 二人之间,有了短暂的沉默。 事实上,此时此刻,谢茂也在评估衣飞石的情绪。 他确实掌握着筹码,拽着衣飞石的要害,可不代表他尽占上风。 ——他总不能真的把衣飞石撑爆。 这时候,谢茂仍不知道衣飞石真正的位阶与能量。在谢茂的设计里,这一根鞭子里的力量顶多把衣飞石送回上界。他不知道自己对衣飞石的威胁随时都能毁了这个世界,包括他自己也会随之陪葬。 谢茂听得懂衣飞石的暗示。 什么样的箭最危险? 张弓在弦,将出未出的箭,才最危险。 就如同挟持人质时,只需要把利刃抵在人质的颈动脉上造成威胁。如果真的冲动之下割破了人质的颈动脉,挟持就失败了,人质也失去了意义。 这就是谢茂目前面临的困境。 他确实拿住了衣飞石的要害,可他只有这么一张牌,打出来凭仗就消失了。 不等谢茂说话,衣飞石主动往前膝行两步,进入谢茂那根细鞭能够控制的范围,伏首磕头:“求君上给臣一条路走。——臣屡次欺瞒冒犯君上,自知罪责深重。若能使君上息怒,臣愿领死。” 当初对谢茂使出斩前尘时,衣飞石想的仍是“我现在不能死”,想的是“计划完成之后,甘受制裁”。现在,他已经被谢茂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说出真相,计划败坏,谢茂要死。不说出真相,激怒谢茂把那根鞭子都填进他的身体,谢茂依然要死。 他不能让谢茂死,只能选择自己去死了。 衣飞石深知,造成目前困境的人正是他自己,他要为自己的情不自禁负责。 ……只是为了靠近君上,享受那一点儿床笫上的欢愉,就彻底忘却了谨慎自守,你不去死,何人去死?衣飞石只要想起谢茂在轮回中所承受的种种痛苦,就忍不住想踹死自己。 你就这么下贱,这么淫荡饥渴,离了君上片刻都不行,非得找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回到君上身边? 你遭报应了。 “这把剑在臣身上留下伤口,绝不会愈合。”衣飞石献上玉翡剑,刀柄递向谢茂,刀锋抵在自己的咽喉之上,仰头望着谢茂的双眼,尽力乞求,“求君上不要动鞭子。” 谢茂也还记得,当初衣飞石向他递过一次玉翡剑。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他想,我如此爱你,你却给我一把剑。 明明记得当时的一切,却像是读着一本毫不动情的说明书,没有任何修辞,提不起任何感情。 现在谢茂没空去伤感爱不爱的事,他看着衣飞石递来的玉翡剑,说:“这剑能割破你的喉咙,让你不断流血,可杀不死你。”他原本也不想杀了衣飞石。记忆告诉他,衣飞石是很重要的人。 但是,这不耽误他拆穿衣飞石的谎言。 “又撒谎!”撒谎精! “臣不敢欺骗君上……”衣飞石哀求道。他认为自己是欺瞒,不是欺骗。瞒着不肯说与主动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