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快九点了,容舜中午在飞机上吃了点,接下来都没吃上东西。 “二娃!”易老二喊。 三娃吸着鼻涕过来:“二娃鸡儿痛。”被小阿姨捏了蛋蛋! 这都过去快半小时了,还不舒服?容舜连忙说:“我去看看。”不行赶紧送医院。 跟着三娃找到二娃时,那孩子正在地里扒土豆,哪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二娃看见容舜有点讪讪,三娃则对容舜抱以崇拜之心:“叔叔你也吃点。我们用灰焖土豆,我去给你要点盐。” 二娃是个老实个性,三娃明显比较活泼。 容舜蹲下来跟他们一起刨土豆,问:“兰小何是你们谁?” “她就是。”三娃把一边擦鼻涕一边挖土豆的四娃拖了出来,他对妹妹毫不客气,直接揪衣领,仿佛这样能在容舜跟前彰显他的权威和本事。 容舜知道兰小何是易老二的孩子之一,他本以为是还未出现的大娃。 哪晓得谢茂让他找的,竟然是这么一个瘦弱难看的小姑娘。兰小何个头不大,头发稀疏发黄,脏成一绺一绺,脸上挂着冻疮,颧骨高耸,完全没有孩子应该有的婴儿肥,也就比难民看着好一线。 “你几岁了?”容舜问。 兰小何低头不语,鼻涕流出来了,她就吸一下鼻涕。 容舜已经快要被这此起彼伏的吸鼻涕弄疯了,他感觉自己脑子里现在全都是鼻涕。 “你去镇上买点感冒药,吃穿用的也稍买一点。”容舜吩咐司机。 他要资助这家人很容易,但是,谢茂的要求是和兰小何在一起生活几天,显然是要他近距离接触兰小何的生活,而不是让兰小何接触他的生活。何况,救急不救穷。政府都救不了这家人,他怎么救?一辈子养着? 司机离开之后,容舜继续和兰小何套近乎,兰小何始终不说话。 没多久,易老二又在院子里大叫三娃,三娃跳起来,说:“叔叔,我去拿盐!” 兰小何这边油盐不进,一时半会儿不会有进展,容舜也不好背着家长长时间和孩子私下接触。再则,他也得去交代一句,说二娃没事。 他跟着三娃一起回去,说明了情况,又说天色晚了,他可能要借住。 易老二正在给容舜煮吃的。 黑漆漆的屋子里依然没有点灯,这里没有电,他们家也交不起电费。 易老二是瞎子,她做活儿都是摸着做,也不需要点灯。灶台上有个发黑的不锈钢浅口碟,里面放着两个鸡蛋。那是她刚才去小阿姨家里借的。——她和薛桂娟合不来,同样和薛桂娟合不来的邻家儿媳就成了她的盟友,刚才打死不出门的雷莉听见易老二去借鸡蛋,马上就来开了门。 鸡蛋在兰家是很珍贵的东西,孩子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吃一个。 易老二打算给容舜煮两个。 ——司机一直没说话,易老二根本不知道还有个司机在。 “那你吃了蛋汤走。我给你放红糖。”易老二把蛋打进锅里。 正经说,就面前的卫生条件,容舜真有点吃不下去:“阿姐,我要借住,我今天不走了。” 易老二摸着铁勺子在锅里小心翼翼地搅了一下,她听不懂。政府来扶贫的干部要住村里是没错,她知道这件事,不过,那不都是去村干部家住吗?找她说借住是怎么回事?难道要住她家? 这让易老二十分慌张,她说:“啊?这啊,……你住我家?我们家条件不好,你住不惯。” “我找个地方靠一会儿就行。”容舜出重要任务时,熬上两三天是常事。 易老二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默许。 蛋已经煮好了,她把红糖卧蛋舀起来,给容舜找了个断了半截把儿的长瓷勺子,怕勺子不干净,还用自己的衣角擦了一下。 不等容舜对这碗卫生条件堪忧的卧蛋产生想法,身边就传来三娃咽口水的声音。 如今也才二月底,桂省西北临近贵省,这地方气候并不温和。 寒风呼啸的冬夜里,一碗散发着甜香热气的蛋汤,对饥寒交迫的孩子来说是个绝大的诱惑。 容舜把汤碗递给三娃,比了个噤声的姿势,示意他拿去给妹妹们一起分吃了。 让容舜意外的是,三娃接过碗就利索地咽了一个鸡蛋,另一个则分给二娃,二娃干脆连汤都喝了个精光,一口都没留给妹妹们。几个妹妹也不哭不闹,只眼巴巴地看着。等二娃喝完了汤,最小的六娃和七娃竟然还抢着舔碗底残留的那一丝甜味儿。
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