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觉得挺奇怪的:“你这样的脾性,我若真的责罚你,你会跑?”怕不是这边才发作,衣飞石就跪下任打任罚了。 “……先生从来不曾责罚过我。”衣飞石眼底闪过一丝恍惚。 他脑子里好像有两种不同的记忆在交替,一边是谢茂对他疼爱至极,气急了也只戳他一下,训斥都只是很有限的几次,一边又是自己极其恐惧害怕,奔入鬼门之中,心慌慌地想,进了鬼门就安全了。 然而,这恍惚只有很短暂的一瞬,当他的双眼重新焦距在谢茂的脚指上,所有的困惑迷茫都消失了。 他彻底忘掉了自己刚刚矛盾的记忆。 谢茂转念一想,倒也能理解君上的这种做法。 君上对衣飞石保持着绝对的权力,光从武力上来看,衣飞石完全不是君上的对手。若是单纯的上下君臣关系也罢了,君上明显也对衣飞石垂涎欲滴,想和人家谈恋爱,不给人家安全感,这恋爱怎么谈? 君上发誓不下九幽,实际上就是一种权力的自我限制,给了衣飞石一块绝对安全的空间,给了衣飞石退路。 倘若衣飞石触怒了君上,或是干脆想跟君上分手,只须往鬼府一跑,有誓言在前,君上绝不会去鬼府捉他。 这和衣飞石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事需要被责罚,或是衣飞石在得到责罚命令之后会不会跑,没有任何关系。单纯就是给了衣飞石一种选择权。原来衣飞石在君上面前是别无选择的,君上发誓不下九幽之后,衣飞石就可以自己选择,跑,还是不跑。 “这个誓言很厉害么?”谢茂问。 “很厉害。”衣飞石知道谢茂的盘算,谢茂想破誓下界关闭轮回道。 ——谢茂不会用衣飞石的安危去堵无辜灵魂被奴役的洞,可他自己冒险去鬼府就无所谓了。 正如黑猫所说,谢茂这种等级的圣人,很难陨落。冥冥之中,谢茂就有一种目下无尘、谁也不怕的气势,就算他是个没筑基的普通人,逼急了也敢拿刀捅圣人。那是战略上藐视众生,战术上一丝不苟的表率。 衣飞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妄想:“誓言是您位在圣人时所发。此时不提破誓所造成的后果如何严重,以您现在的修为也破不了誓。” 圣人之威,言出法随。 谢茂在圣人时发下的誓言,只有同在圣人修为时才能违背。 现在“谢茂不能下鬼府”就像是一道圣人所下的钧旨,携带圣人威仪,宛如天地法则。别说谢茂无法破解违背,被封印了修为、神魂虚弱的衣飞石同样没办法。 谢茂看着衣飞石。 衣飞石又低头轻轻揉着他的脚指甲缝儿,轻声道:“先生,您曾发誓,若再下九幽,天人共戮。就算我如今修为尚在,神魂齐全,也不会助您破誓。” 他用干净的热毛巾替谢茂擦好脚,说:“剪好了。” 谢茂抱着自己修剪得干干净净圆润光洁的双脚,盘膝坐在沙发上,有点头疼。 衣飞石收拾妥当洗了手回来,谢茂还靠着沙发想事情,他想了想,拿了一点玉露膏出来:“我给您揉揉?” “嗯?”谢茂一时没反应过来,看见衣飞石亮了亮手里的秘色瓷小扣,才哦了一声,将脚释放出来。 衣飞石就在他身边坐下。谢茂习惯地转身,靠在沙发一头,脚放在衣飞石怀里。 他看着衣飞石打开瓷扣,用手指抹了玉露膏,在自己脚上缓慢揉搓。衣飞石认穴极准,揉摁时还带着一缕清凉温热的真元,谢茂被伺候得浑身通泰。 “黑猫说他能求人关掉轮回道,他求的是我想的那个人吗?”谢茂问。 得亏他问得这么云里雾里,衣飞石还能准确地领会他的意思,解释道:“地藏王菩萨。” “咱们和西边关系怎么样?”谢茂估摸着,可能不是很好。 白小青的身份是孟婆,专门管轮回前灌孟婆汤的主儿,她干了什么呢?跑到阳间到处杀人,用弥勒佛像当邪媒,这要是没人发现死状蹊跷还好,一旦有修士发现那尊邪神像,屎盆子就扣释家头上了。 阴庭若是和西方诸佛关系好,白小青能干这蔫坏儿的事? 哪晓得衣飞石的回答很让他意外:“不坏。” “那也就是不好?”谢茂问。 衣飞石想了想,说:“不特别好。”又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