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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8节


跪下等候君上归来。

    他没有等上一个时辰那么久,两刻钟之后,君上就回来了。

    “醒了?”君上没有嘘寒问暖,也没有惊诧失色,就好像衣飞石只是在堂中歇晌,睡过了头。

    衣飞石犹豫片刻跟进堂中,君上已经换了衣裳,席上饮茶。若往日他就去坐下等着分茶吃果子了,今日毕竟不敢,只寻了个合适的位置跪下,低下头,等候君上问罪。

    君上并不问他。

    僵持片刻之后,衣飞石只能自己谢罪:“臣……”

    “身子怎么样了?”君上也不想听他说这件事。

    被君上打断了承情,衣飞石情绪低到了极处,轻声道:“已大好了。”

    君上已沏好了茶,照例赐了衣飞石一杯,信手推至从前衣飞石的坐席前:“来。”

    衣飞石低着头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决定不提这件事了。

    既然君上不想提,他还想说什么?说对不起我错了?说我没想清楚,给您添了乱子?君上根本不想听。君上也根本不需要训斥他,逼他认错——君上已经给了他永世不敢忘的惩戒,过后摁着他痛哭流涕忏悔有意义?他还敢背着君上恣意行事么?绝不敢。

    衣飞石回到坐席前,坐在温软的席上,捧起君上赐予的茶汤,嗅着茶香,默默无语。

    日子似乎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衣飞石仍旧守在君上身边,日夜随侍。君上则修炼、消遣,过着和从前一般无二的清闲日子。

    督善天尊很快就来找衣飞石交了手中分管的军务,军务历来由衣飞石主管,他昏睡了七个月,督善天尊代管了七个月,待他清醒之后,马上就交了回来。

    衣飞石原本以为自己被削了兵权,取回虎符之时,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君上。

    一切似乎都在走回正轨。

    唯一没有随之好转的,是衣飞石的身体。

    他仍旧削瘦,憔悴。

    旁人只认为是君上修行速度太快,又对衣圣人形成了镇压妨害之势,惟有君上与衣飞石二人心知肚明,自从剖身咒文与替身咒交替逆行之后,他们的存在已经达成了一个混沌的状态,彼此不会再妨害对方,更不会此强彼弱就将对方彻底镇压致死。

    衣飞石之所以瘦弱憔悴不能恢复健康,是因为他心中有愧,无法解脱,愧火烧尽了他的心力。

    君上冷眼瞧着衣飞石想尽了一切办法去恢复健康。

    从头到尾,君上没有对衣飞石的行为作出任何评价,只用行动就把衣飞石治了个生不如死,如今君上不想提这件事,衣飞石就只能竭尽全力去淡化此事的影响——他必须让自己恢复成从前的模样。

    可是,不管衣飞石如何努力都是徒然。他依然那么削瘦,瘦得骨骼之上只剩一层皮。

    他日日夜夜都跟在君上身边,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的无法健康心生愧疚。

    他忍不住想,君上已经揭过此事不提,我却心结于此日夜憔悴,君上会怎么看待我?他是不是觉得……我心太窄?我总也不肯听他的吩咐,总要和他逆着来?

    可他无法去向君上解释。

    ——君上摆明了本想听这件事的任何解释。

    这让衣飞石越来越焦虑,越来越痛苦。他渐渐地开始无法入定,不能安心修行,易怒,易惊。

    一日茶饮时,君上突然对他说:“你近日情绪不好。”

    衣飞石悚然惊动,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难堪,不等他道歉赔罪,君上又说:“你有事做得不好,我对你施以惩戒,本以为你醒过来这件事就过去了,想不到……”

    衣飞石已仓惶退席,额头触地:“君上息怒。臣能自省也知道教训了,很快就能好起来。”

    他跪在地上,额首皆低。

    从君上的角度望去,早已成年的男子,竟瘦弱憔悴得肩膀都窄了一圈。

    想他躺在床上挣扎了七个月才醒过来,苦熬了两年都没能恢复健康……这个心结,扎在衣飞石的心里,只怕是永远也解不开了。

    君上终究动了恻隐之心,说:“是我低估了你对我的心意。这惩戒,你承受不起。”

    衣飞石只能死死将额头抵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将识海开启。”君上吩咐。

    衣飞石立马意识到君上想要做什么,他知道君上是一片好心,可他无法接受这种赦免:“臣不能忘记……”他膝行上前轻轻拉住君上的衣摆,哀求道,“君上曾为臣流血,臣岂敢忘记?这是臣的过错罪责,该当永生永世铭记。”

    君上不为所动,再次命令:“开启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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