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跟珍卿挺热乎的同学——她有个特别的名字,叫裴俊瞩。 裴俊瞩见了杜教授,跟珍卿打听他是谁,珍卿随口说,杜教授是她远房亲戚。 杜教授当时就发急,不依地扯着珍卿问:“珍卿,你生爸爸的气,不理爸爸都好说,怎么说爸爸是远房亲戚呢?” 裴俊瞩小姐,喜欢珍卿有才气,在学校一向主动结交她的。 杜教授未及解释,她就不高兴地嚷杜教授: “岂有此理,哪会有人强叫人认爹的!珍卿头脑清楚,难道连她爹都不认得?看你人模人样的,倒撞骗到这里来了?你不打量这是什么地方?” 然后,裴俊瞩就高声叫嚷:“你是哪来的人贩子,敢强把我同学认成女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还晓得王法怎么写吗?” 裴俊瞩这么一嚷,立时引起所有人瞩目,有学生家长赶紧喊巡捕:“快来人啊,有人贩子来啦!” 一时间街边的巡捕,和校门口的校工,还有一些路见不平的家长,纷纷一拥而上,把杜教授围住控制起来。 杜教授还一声声喊珍卿,珍卿早被裴俊瞩拉远了。 这裴俊瞩小姐,是个性格跳脱的,见到杜教授那狼狈样,她哈哈笑着,还手舞足蹈的。 珍卿倒留意着杜教授,见接她的师傅黄大光,已经上前说明原因去了。 她想,杜教授就算被带到巡捕房,打个电话也能自证身份,就没有上前替他分辩。 但珍卿要严肃批评裴同学: “你这样乱喊倒爽快,这一回放了假警报,浪费人家的精力和感情,人家就长了教训。 “万一以后再有这种事,他们还当成假警报,就跟烽火戏诸侯一样,说不定后果很严重的。” 裴俊瞩很喜欢珍卿,听她说得有道理,自然就听进去了,说下回不这样了。 她用下巴点点狼狈的杜教授,问珍卿:“那是你后爹吗?” 珍卿耸耸肩叹道:“不是后爹,胜似后爹!”裴俊瞩就乐得不行。 杜教授被巡捕带走了,黄大光急得满头大汗,想找珍卿替杜教授解释下,却早寻不见珍卿人影了。 珍卿跟裴俊瞩一道,坐着电车回家去了。 杜教授被带到巡捕房,还是他的好友孙离教授,代表海宁国立大学,亲自过来捞得人。 杜教授挣扎的过程中,不慎伤了一个巡捕的眼,还给人家赔了五块钱医眼睛。 杜教授被折腾得够戗,孙离教授既觉得好笑,又心有戚戚地说: “你这位女公子,真是招惹不得,从你身上受到教训,我以后可要慎重地对她。——其实,从那个《告访客书》,就足见她性格刚硬,不好勉强了。” 杜教授身心巨创,简直像是濒死之鱼,捯气捯了半天,才喘吁吁地跟孙离教授说: “我不能这样回家,先去你家,借一套衣裳换着。” 然后,他颤巍巍地站起来,苦笑着说: “以前有人骂我,早晚遇见我的克星,压得我一世不得抬头…… “我算知道克星是什么样了 。” 杜教授长了心胸,这一回的狼狈事,一点没跟谢公馆的人说。 没有人问珍卿,她自然也不稀得说,这件事倒没引起任何风波。 珍卿反正挺心安理得的,一点儿没觉得心虚愧疚。 杜教授倒更对她做小伏低,天天给她买这买那,有机会就要拦着珍卿说话。 胖妈评价杜教授,说他是满世难寻的贱骨头,你对他客气着,他倒得了意,非得给他点厉害的,他才晓得老实做人…… ———————————————————————— 阳光从窗缝里斜照进来,伴着小鸟儿的啁啾欢唱——这是一个气候很舒适的晴天。 珍卿起来坐在床边,脚边是金丝糖似的阳光,照着人身上,热热地让人有点焦躁,她摸着胸口又叹了一声。 从今年打春开始,她的生理发育又开始活跃了,两边胸脯一被人挨着剧疼。 生理上有日新月异的变化,有时候莫名地脾气大,控制不住的喜怒无常。 她洗漱完了以后,从卫生间里出来,听见后面给亲戚住的小楼里,有人在呜呜地哭着——九成又是钱姑妈在哭。 珍卿一个激灵,算一算,今天大概是钱姑父的四七。 二十多天以前,陆三哥去安远城,帮着办钱姑父的丧事,顺便看明月表姐怎么打算。 陆三哥带回了安远的详情: 明月表姐最终违背母愿,她甘愿留在夫家,在安远继续坚守她的婚姻。 安远城中也有疫情,驻扎在那里的一个旅长,严令那时期死在安远城的人,任何人死了,尸体一律焚烧。 陆三哥赶到的时候,钱姑父的遗体已经烧了。 钱姑父的大女儿大女婿,混乱中只取了一坛骨灰,也说不清究竟是不是钱姑父的骨灰。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