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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商细蕊在不待见的人面前,也就不害羞了,只管甩开腮帮子吃大肉,吃得满嘴流油。原小荻和程凤台谈话中间几次留意到商细蕊,知道他气还没消,心想但是他也不用撑着自己来泄愤嘛,难不成是想糟践点儿钱出出气?果然孩子气呵!这么一想,微微一笑,立刻给添了几道最奢侈的山珍海味。商细蕊都给装肚子里去了。原小荻哪里知道商细蕊过去跟他是假客气装斯文,今天才是正常饭量。

    等吃到一定程度,原小荻看商细蕊吃得耳朵尖红彤彤,衣领扣子解开一只,嘴角轻轻带着笑,这时候应该是最好攻克的了,便温柔地向他打听俞青的下落。

    商细蕊停下筷子露出怅然之色。程凤台笑着看了一眼原小荻,暗想,原来这才是今晚的正题。

    “俞青不告而别,应该去了南边。她被你家里人打伤了,伤痕累累,路上能不能平安都悬乎。而且还破相了,说不定不能唱戏了。”商细蕊夸张得在点儿,诈人诈得很认真。原小荻听得魂飞魄散,半晌不能回神。商细蕊此时重新打量这位昔日的名角儿,奔五张的人了,脸上已失去光润,暗淡而疲倦。因为世俗舆论所累,努力抹杀掉前半生的历史。自诩爱好琴棋书画,可是却终日干着铜臭的买卖。蝇营狗苟挣了十几年,终于挣了俩破钱,挣了个儒商的格儿。家里一窝糟心娘们儿憋着劲的生儿子,明争暗斗。原小荻就是个披着一张风雅皮的大俗人!商细蕊就不知道俞青究竟看上他哪儿了,这不是瞎了眼了吗?他除了昆曲唱得确实很好之外,一点儿也没有别的可取之处。商细蕊转脸看向他的二爷,这是个吃喝嫖赌实打实的俗货,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女人,喜欢黄金,喜欢享乐,好就好在他从来不装犊子,从来不加以掩饰。坏得张扬,就显得可爱。商细蕊觉得自己真有眼光,愉悦之下,给原小荻补上一刀:“俞青孤苦伶仃一身是伤,指定活不成了。”

    原小荻愣愣地看着商细蕊,一扭头,双目落泪,居然哭了。

    程凤台尴尬得不行,略微安慰了两句,究竟这种非婚不明的关系,也无法往深里说。商细蕊在那儿带着种研究和稀奇的神情,盯着原小荻看之不已,他不会明白一个大男人当众落泪是多丢面子,多情不自禁的一件事。程凤台赶紧拿围脖拴上商细蕊,牵着他迅速告辞走开。原小荻伤心伤肺的,也顾不得挽留他们。

    一出门,程凤台就捏一下商细蕊的鼻子:“商老板,坏蛋啊,真把原小荻干哭了。”

    商细蕊吐出口气:“他可真是窘死我了!现在哭还管什么用?早干嘛了!”一面快乐道:“我为俞青报仇了!”

    程凤台道:“看来原小荻对俞青还是很有感情的。”

    “那他为什么不娶她?”

    程凤台又要说点迫不得已情况复杂之类的话,商细蕊一挥手止住他:“不能娶她就什么都别说了,原小荻还不如肠子腥有担当呢!”

    两人坐上车子,程凤台无意识地握了一把商细蕊的手,想看看他着凉了没有,一边说道:“我也不是不能让你进家门嘛?”

    商细蕊莫名其妙:“你怎么老爱拿我们和那些男男女女打比方?我又不是女的,我只要每天和你玩就可以了。他们一男一女的这种感情,不结婚就不行,在一起就奔着筑一个巢,下一窝蛋!”

    程凤台被他这个比方逗乐了,拍拍他的脸:“太损了!你又是谁下的个小王八蛋呢?”

    商细蕊好像被表扬了似的,摇头晃脑的还挺高兴。

    第61章

    这一年打头开始,就不是什么好征兆。倒不是指俞青的事,俞青的事属于感情纠葛,自己再苦,旁人看来也算不得什么。等她到了上海以后安顿下来,和地方上几个名伶相处得非常好,寄来一封信和一些甜糕龙须糖给商细蕊,说要在上海苏杭等地暂时扎根,请商细蕊以后到那里走穴的话找她来玩。信里的口吻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谈了一些江南的风物人情,看来是把心散开了。然而在北平,商细蕊顶礼膜拜的一代名伶侯玉魁真真是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

    侯玉魁是抽了半辈子大烟了,染上什么毛病就特别难治,药物很难起到作用。一开始只是因为多吃了一口炖蹄髈,有点拉稀,渐渐就发展成为烟漏。等病势传到商细蕊等人耳朵里的时候,老头儿已经沉疴难起了。杜七随叔叔杜明蓊带了个西医一道去探病,杜明蓊与侯玉魁还是当年在紫禁城里的交情,谈不上有多深厚,但是把这老戏子当做一件御用的旧物那么爱惜着。带去的医生给注射了一瓶抗菌药水,当然还M.bJzjNF.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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