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一番,看不出对方的路数。 曹贵修压了压帽檐,瞅着杜七直接问:“先生是访友,还是找茬?” 杜七实话实说:“找茬。” 曹贵修点头道:“那别等了,一道进去吧。”说着手指轻轻一弹,兵丁们攘开门房长驱直入,嘴里吆吆喝喝的挺唬人。杜七眼看这是要抄家灭门的势头,抢在曹贵修之前拱手道:“这位长官,寻仇也分个先来后到的,横竖我要不了姜家人的命,待我这边掰扯完了,您再和他们理论不迟,如何?” 曹贵修颔首作答。杜七也不让他,领着腊月红就进了门。 姜家正在吃团圆饭,因为自诩为梨园大家,亲戚女眷徒子徒孙,加上相好的梨园同行就有三桌之多。这会儿一家老小亲眷朋友全都噤若寒蝉地立在那里,眼巴巴望着负枪的大兵,有小孩子已经哭了。杜七进了厅堂朝老姜头拱拱手:“姜老爷子,过年好啊!”又给各位老板见了礼。 老姜头横一眼他:“七公子,大过年介的,您这是什么意思?” 杜七望了周围一圈大兵,耸耸肩道:“我跟他们不是一路的,等我的事儿完了,您再问他们。”此时曹贵修慢慢踱步过来,一直把姜老爷子盯着,盯得老头儿寒毛粼粼的。曹贵修不说话,姜老爷子也不敢相问。等曹贵修看够了姜老爷子的皱巴脸,对杜七做了个请便的谦让手势,自行坐到太师椅上看好戏。 杜七一拍腊月红的肩膀:“前阵子姜老爷子打了我个措手不及,今天我是来和老爷子说理的。”杜七扫视一眼四周,找不到可让腊月红发挥的场所,目光终于定在那一桌酒席上,这桌面大小高低,太适合做一张临时舞台了。杜七便道:“劳驾,且把菜碟收一收。”姜家仆人未得主人示下,自然是不敢动的。几个梨园同行刚要帮忙,姜老爷子的眼光就扫了过去,把人给镇住了,他存心要让杜七难堪。这时候曹贵修也对手下大兵使了个眼光,大兵们小跑上前,甩开胳膊那么一撸,把菜碟乒呤乓啷全扫到了地上,砸得粉粉碎! 所有人都是心里一吓,姜老爷子怒得捏紧了拐杖,心说你们不是不一路的吗?!杜七也是吃惊,他以为自己就够为所欲为的了,原来比起枪杆子,自己终究是个笔杆子。杜七直直望了曹贵修好大一眼,这才转身伸出手弓着腰,摆出内廷中奴才搀扶主子的姿势,拉足一声戏腔,对腊月红笑道:“贵人主子,您请吧!” 商细蕊是闻名遐迩的戏妖,杜七则是名副其实的戏奴。为了人一身好本领,他是低三下四什么样的动作都干得出来,甘为九流之末。不过能使杜七弯了腰,腊月红也绝非等闲之辈了。只见腊月红足尖一点,手掌在杜七胳臂上略微撑了一把,跃过脚底下一片尖锐的碎瓷,旋身就上了桌,轻灵得好像一只雀鸟,两脚落在大理石台面上,曹贵修定目一看,发现少年的鞋子是特制的,把脚裹得比三寸金莲还要纤小,腊月红居然始终是踮着脚趾尖在走路。 “有人说我杜七的鼓上舞盗用了姜家的仙人步法,今天就来给大家看看,到底我们两家像是不像!”杜七递给腊月红一个眼色,腊月红摆开姿势,又像一只雀鸟一样跳跃起来,踢踢踏踏的。别看他刚才走在杜七身边显得英气,上了台面倒是很有两分商细蕊的婉转风流。曹贵修虽然能够听一点戏,对这套舞蹈实在是不懂欣赏,只觉得踩出来的节奏有点好听,像是打快板似的清脆欢快,又像是用脚尖笔走龙蛇画着一幅图画。这本来也不是跳给他看的,没有伴奏唱腔和服装,就是剔去了皮肉的骨架子,内行人才鉴别得出这累累白骨是否生香。腊月红跳完了鼓上舞,站定一抹汗,抬起一只脚伸给杜七,杜七从腰间取出一样家什,给腊月红两只鞋子装置了一番。腊月红接着踢踢踏踏跳起了仙人步法。 两套舞跳完,到了申辩环节,不等杜七说话,姜家大爷伙同左右嗤笑道:“当初看商细蕊跳,心里就觉得像。毕竟是自己家的东西,别人再怎么拿去改,看着都有亲缘。今天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咱们家的仙人步法吗?七少爷索性把脸丢到底了,就可惜了一桌好菜!”姜家的亲眷们纷纷附和,姜老爷子也露出了一点得意。 杜七料到他们有此一说,一点儿都不动气,反问道:“姜老爷子,这鼓上舞和仙人步法,您也看准了?” 姜老爷子冷傲地哼了一腔儿作答。 杜七拍拍巴掌,高声笑道:“那就请大家细看究竟,看看到底是出自一体,还是各归各路!” 众人随着杜七的目光看去,齐齐发出一声轻呼。那台面上密密麻麻的布满着红蓝二色粉迹子,一步一个点子,一清二楚,全是腊月红的鞋子里踏漏下来的,这双舞鞋里竟然藏着这样的机关。而红色的是鼓上舞,蓝色的是仙人步法,淡紫色的痕迹便是二者重叠之处。放在以前,像或不像全凭红口白牙一句话,谁戏迷多,来头大,声音响,谁就占了理。现在一眼过去,瞬时间明明白白的,再是外行人也能看懂了。 姜家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几个梨园老板互相之间递眼色,倒是有千言万语不可说。姜老爷子把拐棍往地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