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西厢房,程榆礼回眸看一眼见月,招手叫她过去。 秦见月走过去,被他拉住手。门口一只玄凤鹦鹉惹她的好奇,盯着它看。 耳边听见程榆礼道:“奶奶,人我给您带来了,起来看看姑娘。” 秦见月迈进门槛,抬眼细看,沈净繁此刻正卧于烟榻,闻声悠悠起身,小炕桌上摆着一管细长条的水烟,她只在旧时见人家抽过。 沈净繁闻言起身,执了烟便吸上一口,颇有几分潇洒。 奶奶是皇城脚下长大的正经的阁中闺秀,秦见月悄然打量,从她举止中品出一些不流俗的雅致。她的眉目和程榆礼几分相像,骨相优越,一看便知年轻时是个美人。 老太太招招手叫见月过去,讲一口圆润地道的京腔:“小丫头叫什么名字。” 秦见月自报姓名。 “这是会馆里唱旦角的姑娘?”被执着手,秦见月在烟榻坐下,不知道哪一处角落在熏香,她被淡淡沉香和烟管的气味裹住,一时心情畅通。 她乖乖点头:“嗯。” “曲儿唱得不错,练多久了?”沈净繁这么问。 “快二十年了。” “十年磨一剑,你这坚持下来真不容易。”老人家看她的眼神都变敬佩。 秦见月说:“因为喜欢唱。” “我记着我们那时候也有个小弟兄打小学戏,腊月天里起一大早在外头练。可如今现在世道不一样了,会唱戏的都是人才……” 沈净繁很是自来熟地拉着秦见月热络地聊起了家中往事。 秦见月的余光里,程榆礼闲适地坐在门口,一方阳光堪堪罩住他。他抬手去逗鸟笼里那只玄凤鹦鹉。 半晌,听沈净繁一聊唱曲就停不下来,好像是拉了个免费戏子在身边,爱不释手的样子。程榆礼幽幽地开口打断一声:“您不用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人听不懂。” 秦见月老实巴交地摇摇头:“能听懂一点。” “哎呀我说你非得打什么岔,我这上了岁数记性不行,一下又想不起来讲哪儿了。”沈净繁揉着太阳穴,苦闷神情。问见月,“我讲哪儿来着?” 秦见月正要开口提醒一句,老太太用指头碰一碰额角,开口又问:“哦,想问你们俩怎么认识的来着。” “……”刚刚说的是这个吗? 需要小心发言的问题,秦见月偷偷瞄一眼程榆礼,不知他听没听见。 “是在戏馆——” “中学同学。” 二人异口同声。 秦见月的话就这么被截了,微微诧异,又平静点头:“对,我们是一个学校的。” “同学啊,同学好。容易培养感情。”沈净繁点着头,表示赞同。 程榆礼轻笑,起身走到见月的身侧,跟他奶奶说:“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微微折身,在见月耳边轻声说:“门口那鸟会说话,你去跟它聊会儿天。” 秦见月知道这是要将她支开的意思,她应承了一声便起身出去了。 程榆礼在她方才坐过的地方落座,手臂搭在桌台,支着下颌,眯眼望着外面的人影:“您觉得怎么样?” 沈净繁说:“挺乖,挺文静。看着就是你喜欢那一卦。” 他笑一笑:“您又知道我喜欢哪一卦了?” “猜也猜着了。你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那点儿心思我都门清。”奶奶很笃定的语气。 少顷,程榆礼再度开口:“奶奶,我得跟你通个气。” 他声低了些,严肃说:“今后这姑娘是我的宝贝,也得是您的宝贝。我既然娶她过门,我得对人家负责。 “我想的是,就别让老程家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给人家限制了。我希望她自由一些。不要因为一点叽叽喳喳的小事诚惶诚恐,比如白家那堆烂摊子,比如我爷爷那脾性,她本来就胆子小,容易让人给唬住。” 他一边说一边取了桌子中间的杏仁,给他奶奶剥着,搁在小瓷碗里,“你看成吗?” 沈净繁一眼看穿他的念头,点破道:“叫我给你护犊子的意思呗。” 程榆礼淡淡一笑,将两颗剥好的杏仁丢在碗中:“是,我就是怕我自己一人应付不过来。精力有限,也不是什么事都能面面俱到。” 沈净繁翻他白眼:“你不能?我看你挺能的,还擅自做主结婚,这事儿搁你哥身上,程乾能把他腿打断。” 程榆礼道:“我就是腿断了,我也不能找个没感情的老婆。这是原则问题。” 搓搓指腹剥壳的灰屑,他若有所思说:“小事听天命,大事还是自己拿主意。活这么大不过也就任性个这么两回。” 沈净繁眼底含笑看着他:“提个事儿啊,我说你这婚也结上了,打算什么时候给咱们家添个丁增个口。” 老一辈总就这些论调,程榆礼失笑:“首先,孩子不是我生,这事轮不到我提。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