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安国公那头却是不知道的,景耀帝此问,不知是在揣测安国公,还是在试探岳欣然。 安国公此时手握重兵,假设景耀帝真在北狄大营,他若有不臣之心便大可见死不救,若是在这样的假设之下,将景耀帝送回亭州城还会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可当真不好说。 叫陆膺来看,安国公宋远恒是景耀帝的母族,纵是与陆府一直有龃龉,陆膺也不认为对方会做出那种叛逆狂悖的不臣之事,只是,在这样的关头,如何叫帝王放心,却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只听岳欣然坦然道:“我若是安国公,我便会按兵不动。北狄现下所说的条件,分明就是漫天要价,成国公但凡是为大军负责、为陛下负责都绝不会答应,他若是答应了,连他也折在北狄人手中,接下来的事才真是没有了任何希望;既然是要价,就要还价,真正诚心的买主是断不会轻易流露出自己的喜好的,否则非但不好还价,没准还会叫卖家开出一个不可能接受的价格来。” 她并没有说安国公如何,只易地而处,说她会如何。 景耀帝神情不动:“那现下,宋卿这般做派,是在麻痹北狄……?” 岳欣然微微一笑,索性将这话题痛快地撕掳开来:“陛下,容我放肆一句。若安国公当真有异心,他此时该做的,应该是在亭州城头痛哭流涕,反复诉说自己的无奈,大叫着让北狄人莫要伤害陛下……” 接下来北狄会怎么做呢?只怕更会牢牢握着那个假皇帝,希冀不断逼迫大魏朝廷让步,开出种种匪夷所思的条件,这样反复消磨中,营救皇帝之事只会变得越来越不可能,而宋远恒借着这拖延的时日大可消化亭州城中诸军,打压异己、收拢部将,将自己忠于皇帝之事传扬开去,万一皇帝在北狄军中真有什么万一,谁也不会怪罪,接下来的发展,更是全盘可在他掌握之中。 岳欣然意味深长地道:“……所谋甚大者,必重其名。” 这时代,往往讲究师出有名,名正言顺,要想赢得人心,往往要先经营名声。安国公全不作为,分明就是在自毁声名,若景耀帝真在北狄大营中,又有了什么万一,顶着对君王见死不救的名声,安国公将来还能有什么作为?此时毕竟不是那等人命如草芥、礼法荡然不存的滔天乱世。 景耀帝神情中看不出什么起伏,只瞧了岳欣然一眼,笑着颔首道:“朕自是信得过宋卿的,只如今,该如何回到亭州城中?至不济,也要叫宋远恒晓得北狄营中是个假货,北狄人是诓骗于他。” 就是依黄云龙来看,此事亦极不容易,北狄营帐都能排出数量,陆膺麾下不过三千——先前吃下三皇子的兵马,乃是借了天然地利,又是提前设伏,如今……可是在亭州城外,四下开阔,最大的防守之处,却是那亭州城,还被北狄大军四面八方牢牢围住了。 不论再怎么看,要凭陆膺麾下,要想保护陛下安全进入亭州城,也实是太过勉强。 暮色四合,陆膺坐在岳欣然身旁,神情间瞧不出什么,岳欣然却心中了然,就算真能护送景耀帝入亭州城,黄金骑折损必是惊人,岳欣然视线扫过石头与话唠等人,他们不只是陆膺在大魏立足的筹码,更是与他生死与共三年的弟兄,为景耀帝,不值得。 黄云龙道:“那若是我们远远朝国公喊话,陛下安然无恙,那北狄人手中的是骗人的呢?” 宋远恒如果知道真相,不再受制于北狄人,至少魏军可以出城与北狄人正面相抗啊! 岳欣然与陆膺竟不约而同开口道:“不可!” 然后,二人皆是一顿,一旁的景耀帝亦是摇头道:“从北狄大军来看,他们恐怕还不知朕与陆卿汇合之事,”陆膺一行速度极快,更兼黄金骑的哨骑控场,那些败兵只敢逃回北狄,哪里还敢与陆膺正面碰上:“若是贸然与亭州城中通消息,叫他们猜到了朕安然无恙,并不在他们那什么三王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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