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兄,我父兄四人同来北疆,如今却只剩我一人苟活于世,每每想起,钻心刺骨,你可知晓?” 刘靖宇几乎屏住了呼吸,却只是垂下视线,不发一语。 陆膺并没有半分逼迫他的意思,甚至,方才那番话,更近自言自语。然后,只听他轻声笑道:“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时时刻刻压在我身,刘世兄,你一人之命,不够。” 眼前熟悉的亭安城却蓦然叫刘靖宇心中生出一股极大的惶恐,他忍不住嘶声道:“我家中妇孺并不知晓这当中之事……我那侄儿也才不过十六,家中娇宠,他还是年轻好玩的公子哥脾气……” 世仇血偿,报仇务尽,斩草除根,乃是此时世情。 可是……十六,恍惚中,这个年纪忽然叫刘靖宇再也无法说下去,那也是丧父失去几个兄长的世子爷的年纪啊,若说金尊玉贵,一朝零落尘埃,又如何能及得上眼前之人。 只是,对方从大漠那炼狱里不知经历了什么,生生从死人堆里又爬了出来,应了当年宫中赐下的字,涅槃重生,他刘家的儿子……刘靖宇却不敢报半分指望,现下,最后一点脸面叫他连求情都无法开口。 陆膺却是语气平淡地道:“要我放过刘府上下,可以。” 刘靖宇蓦然抬眼。 陆膺看着天光一点点自山峦中亮起,映得亭安城越发明暗交错、雄浑起伏:“十万边军,是刘世叔的心血,我大魏北疆之盾,不能废在你们手中。” 刘靖宇面上疲惫又苦涩,半晌,他才一抹脸颊:“可否请都护大人给些笔墨,我修书与他们。” ———————————————— 这日傍晚,当林镛的车马在林府族兵重重护卫之下匆匆赶到亭安城,却奇异地发现,沿途而至,不论是刘余陈赵的大营,还是这理应是风暴中心的亭安城,莫要说是血腥,竟然都是风平浪静,没有半分波澜。 难道是那位陆都护还未及反应?这不应该啊。 兵贵神速,既然已经拿下了刘氏兄弟,难道不该趁机拿下边军? 若是已经动手,纵是陆膺攻其不备,可十万边军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全无半分锋烟血腥? 林镛暗暗蹙眉,总觉得有什么绍云未在信中提及之事,已然影响了局势,但他却未能知晓。 对于一贯喜欢谋定后动的林镛而言,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而这点不喜欢,在他直抵刘府,发现刘府竟然也是一片平和之时,达到了顶峰,变成一种极少有过的警惕与懊悔。 第147章 我惧内怎么了! 但林镛的不悦很快被打破, 他身为林氏一族的家主,自然不可能无人随行, 他身旁护卫忽然道:“太爷!情况不妙!” 不待林镛反应过来, 追随他多年的护卫首领已经一个呼哨,领着人将林镛拥入刘府中躲避。 以刘家在亭安的地位, 刘家大宅毋庸置疑,位于亭安的正中之地,门口的仆从忽地见到大队人马冲进来, 唬了好大一跳,连声高叫道:“什么人!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兵曹的大宅也是你们敢闯的!” 林氏的护卫首领只厉声道:“我家太爷乃是雍如林氏的家主,借你们刘氏之地暂避,不准向任何人提及!城头起狼烟了!!!” “狼烟?!!!” 不只是刘府所有下人,就是林镛也不由面色大变! 顺着那护卫首领的视线, 蓝色的天空, 一道黑色的粗浓烟色冲天而起, 仿佛将天空一裂为二,狼烟,竟真的是狼烟! 亭州这四战之地, 头前三年和北狄打得最激烈的时候,每座城池, 甚至他们林家这样世家大族的每座屯堡里头, 连口粮都未必能保证,却必定要保证一样东西——红柳木。 在深冬肃杀、或是春寒料峭的天气里,每座城池、每个屯堡, 只要还有活人,必要派人去伐红柳,伐回来的枝干密密封在缸中,轻易不启。 这些大缸只有一个用途,当警哨发现北狄铁骑踪迹之时,兵士会以最快的速度,砸开大缸,将密封的红柳燃起——这些红柳木在寒冷的季节里,外皮干燥极易燃起,内芯存着缕活气,带着湿意,一旦燃起,必有笔直黑烟冲天而起,将敌讯传至周遭。 北狄的图腾为狼,故而,称将冲天黑烟之为“狼烟”。 每一次狼烟一起,必定意味着无尽血腥。 可是现在的亭州,不是才太平下来吗!哪里来的北狄人!北边那什么丰安新郡没收到消息吗! 若真是北狄人打过来,不管什么林家东山再起的谋划,还是刘家企图保全的算盘,俱将成天大的笑话!谁还能顾得上?! 一时间,场中诸人俱是面色苍白。 林镛却是定下心神,沉肃了面孔,朝那刘府下人厉喝道:“还愣着做什么!速去通禀都护大人和刘兵曹!” 那刘府的门房才像回过魂来一般,忙不迭转头进去通报,却足下发软,走得跌七撞八,不怪m.bjZjnf.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