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与岳欣然交好,想她所想,立时问道:“辛辛苦苦修了这么久,为什么要拆?” 晏清对她态度极好,见她素来不问俗务,却开口相询,他才低垂了眉头,不知是陷入了什么思绪之中,久久才道:“旧日径关不就在眼前么?你们为什么不拆了它?” 陆膺的面色极不好看,若非他与晏清相识微末,早有交情,换个人说今日这两句话,他早就翻脸了。 岳欣然知道他的心思,便低声道:“不若我同晏先生好好说说罢?” 陆膺却摇了摇头,北望残败径关遗址一字一句道:“我不拆它,乃是因为我父兄亡故在那里,我留着它,就是提醒我自己,国仇家恨,一刻莫忘。” 他这番话令晏清一怔,他缓缓抬头去看陆膺,半晌才道:“拆不拆随你,反正答案就在里头。” 说罢,他竟拍拍屁股,不理旁人径自走了。 宿耕星简直恨得牙痒痒:“他年轻时候虽也讨厌,这上了年纪,却是病得越发厉害了!” 说着,他跺了跺脚追了上去——与其说他是去收拾晏清,倒不如是他见晏清神情不对,怕生出意外。 陆膺却是北望旧址,忽然抄了把铁锹在手:“来人,拆旧关!” 这是父兄亡故之后,陆膺第一次踏上这寸土地,断壁残垣随处可见,尸骸虽然早已经被话唠命人收殓,但隐约的血迹还是叫人隐约可以想见当日的惨烈。 陆膺一言不发地拆除那些断壁,他亲自动手,旁人如何敢闲着,不过半日的功夫,这残存的旧关也不剩下什么了,忽然有人惊呼出声。 陆膺蓦然抬头,他有预感,晏清所谓的答案,定然不止是给到新径关的答案,还有旧关当日那场熊熊大火的。 他几乎是推开了所有人,走到惊呼之处,岳欣然面色凝重,却见移开了所有断壁之后,光秃秃的地面之上,忽然出现了一处地洞,陆膺神情有一瞬的恍惚:“这里……是旧日关中的帅帐所在。” 他几乎是情不自禁掩住了面容,早该想到的,蒋亦华作为北狄间子,身居治工从事之职,经手的最大工事不就是这昔日的径关吗!北狄要不在他经手的关卡中挖一条地道,简直都天理难容。 原来这就是当日所谓的真相,如此惨烈,又如此真实。 他与二兄、四兄出关迎战,一场滔天大火便自此处而起……叫阿父尸骨无存。 这场景令所有人几乎忍不住红了眼眶,话唠吸了吸鼻子,昂起头道:“都护大人!咱们平了北狄,给国公爷报仇!” 陆膺站在这里,想到了很多,在岳欣然握住他的手时,他的脑海中浮现最多的,却是陆平最后训斥他的那番话:“男儿大丈夫,身上这许多责任,怎可只凭自己的脾性行事!” 他压下若彼时他不出关、是否能够救回阿父的疯狂念头,只遥望山河北向,平静地道:“继续挖吧,这些挖出来的石料、木料都运往新关,莫要浪费了,商队从南面运材料过来不易。” 岳欣然知晓他心中虽有伤,此时情绪却已经平复,便低声道:“晏先生叫你拆旧关,怕不只是为了这些材料与这个旧日答案罢?他为什么叫你把新建的工事也拆了?” 陆膺一怔,立时恍然:“地道!” 他苦笑道:“此处地料松软,这北狄又是属鼠的,若是他们铁了心再掘一条地道,以现下新关的地基,恐怕还真不知道后果……好在地面所修不多,拆吧拆吧。” 听着他孩子气般自暴自弃的口吻,岳欣然不由好笑:“晏先生说话虽不中听,确是好意。” 陆膺沉默,许久才嗯了一声。 只是岳欣然心中,却有了一个更大的疑问,北狄挖掘这条地道之事,连陆膺这当年的幸存者都不知道,晏清……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若说晏清为北狄效力,岳欣然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若真是为北狄效力,他不该提点陆膺,甚至该帮着北狄再挖一条关中秘道才是。 这位先生身上,真是处处谜团。 然而不论这些谜团有没有揭开,眼下之事却是免不了了,因为这位先生三句话,整个新径关的修建工程全部停了下来,拆,然后深挖地基,填进石料,北狄此番想再挖地道,除非有穿墙术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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